描好妆容后,小桥站起身来,转了一圈,问:“长歌,帮我看一看,这样好看吗?”
长歌点点头:“好看。”
“那我先去忙了。”小桥要离开,却被长歌拉住了。
长歌问她:“在春华楼怎么赚钱?”
小桥告诉长歌,春华楼有雅有俗,有歌有舞有苗女,有主子有奴才。行行都是赚钱门道。
雅是雅妓,卖艺不卖身;
俗是平妓,既卖艺也卖身,全看姑娘意愿;
歌就是歌姬,并非唱歌,而是奏乐;
舞是舞伎,歌姬和舞伎这两种卖不卖身也得看姑娘意愿;
苗女就是这些蒙着面纱,脸部有缺陷的女人。为何叫苗女,其实就是一种别称。《山海经·海内经》有人曰苗民,有神焉,人首,蛇身,长如辕。于是有谢九幽就将她们拟作苗女,有神女之意。小桥说苗女比无鼻女、丑女、妖怪好听多了,她们都喜欢苗女这个称呼。
在春华楼主子就是花钱的,不论是姑娘还是客人。
而苗女可当歌姬,可做舞姬,也可当下人来赚钱。在这春华楼里,姑娘有钱了就可以选苗女当自己的奴婢,一个也行,两个三个都行,只要她付得起例钱。
长歌又问,歌姬和舞伎不卖身,每月能赚多少银子。
小桥又告诉她,往上走就得看恩客打赏了。少则三四两银子,多则一二十两银子。
当奴婢就更不用说了,每月就是一二两银子。
长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两黄金能换十三两白银,那十万两黄金就是一百三十万两白银了。如果她去做不卖身的歌姬或是舞伎,乐观估计每个月赚十两银子,那就需要十三万个月赚到这十万两黄金。算一算,大概万把年她就能赚够十万两黄金去报仇了。所以这条道也是行不通的。卖身呢又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这可把长歌愁死了。
待苗女们都去前院忙了,霜华阁又只剩下长歌孤零零一人。她愁思之际,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亭下,白天里看才发现那亭子底下有个小池子,池子里游了几条红色的锦鲤。长歌就坐在亭中,拿了早饭吃剩下的饼子,掰碎了喂鱼儿。
殊不知,不远拐角处有两人看她喂鱼看了大半会儿。这二人正是谢九幽和春三娘。
他二人用过早饭后又歇息了一会儿,才从房中出来,走到拐角处,春三娘拉住了谢九幽,抬抬下巴示意他看亭下。
“这是?”
“公主。”春三娘轻声道。
“不是苗女吗?”
“我让她与一众苗女同住一屋,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满永乐城的人都知晓,我春华楼的苗女是因遭受过劓刑而不得不遮面,把她放在苗女当中是最安全的。”
“既然穿着打扮与苗女无异,为何三娘能一眼认出来她是公主?”他不解道。
“我的人,我自然知晓。”
他饶有兴趣,轻笑道:“洗耳恭听。”
春三娘挽过他的手臂,万分亲昵道:“夫君抬眼看看,日出高三竿,朱色赤黄,哪个苗女会如此悠闲在后院喂鱼儿?再者,也就只有她连发髻都挽不好,要么在头上盘一个圆,再绑一根发带,要么就松松的束着,还总束歪了。”
谢九幽握着春三娘的手,神色温和,笑道:“不愧是我夫人,心细如发。只是夫人打算就这样将她放在后院里养着么?”
春三娘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怎么,你是怕闷坏了她不成。我将她藏在后院里养着,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不成,夫君是看这公主纤纤弱质,又楚楚可怜模样,心疼了不成?”
谢九幽轻叹着笑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故意与我拌嘴。她是什么样女子,与我有何关系。只是城主甚是挂念她,且城主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说能托付城主的人还能有谁?”
春三娘蹙着眉头,忧心道:“如今局势……越发动荡了,你们要早日归来才是啊,长久在外征战,损兵折将不说,就怕那何家趁势把爪子伸到永乐来了。”
他将春三娘轻搂入怀,微笑道:“夫人,这些事你无需忧心,城主早料到了,现如今世子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若有难事他会与你来商议。此番平定边境之乱,瑄祯帝派了半数兵力一同前往。夫人,你又焉知是福还是祸呢?所以夫人只要打理好春华楼,照看好了公主就行。”
春三娘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看着长歌道:“这个丫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不堪,她来春华楼这么些时日,我从未见她悲悲戚戚的模样。且当日将她从如意楼带回来,她清醒过来时,也没有半点慌张。似乎早已猜到了什么。我看她心思野的很,你以为她现在闷得在喂鱼,谁知道她脑子里又在谋划些什么呢。再说一件趣事,你可知带她来永乐的是谁?”
“请夫人明示。”谢九幽微微颔首,笑道。
“是曾经与你一同在巴陵国厮杀的莫小邪。我听一岁春客栈的人说,当日他在客栈里呆了半天,心神不宁烦思不已,到最后也没有开口提及公主的事。反倒是钱掌柜,察觉了不对劲,派人跟出去打探询问,他才开口说将公主带来了永乐城,且人就在玉溪镇。他又要求我们四更以后再去如意楼寻他,怕是舍不得这个公主了。那莫小邪向来只认钱不认人,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难得他会在万两白银和一个逃犯公主中难以抉择。可见这个丫头,也不是只有皮相,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他轻哼冷笑:“无论如何,他还是选了银子。”
“那可不一定,我看啊,是这丫头执意要来永乐城。这莫小邪不过顺水推舟罢了,银子和人总得要一项,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是他的行事。所以,夫君你不用担心她会闷坏了,她若要自在行动,我也随她去,到时找个人跟着她护着她就行。”
谢九幽素来知道春三娘能耐,便长长吁了口气,不再多言。
长歌喂完手中的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在衣服上擦了两把。想着自己从未去春华楼前院看过,既然春三娘只说不能泄露了身份,又没说不许往前院去。来都来了,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更何况小桥也说过,在前院万一遇到有钱又大方的恩客,他们会给在场的苗女也一齐打赏,能攒一钱是一钱,能蹭一两是一两,不赚白不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