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见宋达仁又回来了,觉得很奇怪,对他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宋达仁只好解释:“服务大厅的工作人员和我说,我这个事要在办公楼上办。”
人社局是权力很大的机关,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门卫有理由看不起一个不起眼的外卖骑手。同时,他也怕有人混进办公楼上“捣乱”,于是对宋达仁说:“一个送外卖的,你什么事?”
宋达仁见过了很多态度恶劣的点餐客户,都没有往心里去。然而此时,他的心态却有了细微的变化,他觉得有必要高调亮出身份:“是张市长批准的,让我去博物馆工作,今天我就是来办这个手续。”
门卫的态度马上就变得非常亲切,仿佛他和宋达仁之前就认识:“噢,原来是你啊,你姓宋是吧?”
前有服务大厅工作人员叫出他的名字,现在门卫又叫出了他的姓。宋达仁暗自纳闷,这是怎么回事?他对门卫说:“我叫宋达仁。你怎么知道我姓宋的?”
“嗨,局里都传开了,有一个送外卖的人,张市长亲自签了意见,要破格录用,原来就是你啊,你现在可真是乌鸦变凤凰了。你签个字,就进去吧,到三楼找人事管理科。”
宋达仁签了字,字体仍然很漂亮。门卫又夸奖道:“难怪市长要破格录用你,字写的这么好!”
门卫的话本来是赞美之词,宋达仁却觉得非常别扭,心里说:我怎么就是乌鸦了?一个外卖骑手就是乌鸦吗?一个外卖骑手就不能写一手好字吗?
心中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宋达仁还是都忍住了。他笑了笑,就走进了人社局的大院。
人社局的办公大楼很高,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有敬畏。来到人事管理科,门是开着的,宋达仁敲了敲门。和进大门时一样,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看到他,说:“给谁送的外卖?”
宋达仁有些无奈,穿着外卖的衣服,就一定是来送外卖的吗?但这样的话又不能说。他只得再解释:“我不是来送外卖的,我叫宋达仁,是来办工作手续的。”
那人把身子转了过来,说:“噢,你就是宋达仁啊,快进来吧。我们几个人刚才还在说你的事情,没想到你就来了。”
宋达仁走进室内,另一个工作人员说:“宋达仁,我们都听说了,你是一个外卖骑手,但可真没有想到,你会穿着这身衣服就来了。”
宋达仁只好再解释,他还没有辞职,现在是外卖骑手的上班时间,所以穿着工装,办完了手续,他下午就去找站长辞职。
几个工作人员不断地打量着宋达仁,问了他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宋达仁对这些问题很反感,但也不好拒绝,只好一一做了回答。
说话的过程中,宋达仁填了好几张表格。最后,一个工作人员开了一张介绍信给他,让他先去文化局报到,然后再去博物馆。
文化局距离人社局很近,宋达仁拿着介绍信,马上就去了文化局。文化局的员工对宋达仁的事情知道的更加详细,上个星期五,他的事情就已经在局里传开了。
来到文化局办公室之后,那里的工作人员收下宋达仁的介绍信,但并没有马上再开去博物馆报到的介绍信,而是带他去见了臧局长。
见到臧永官,宋达仁感到既畏惧又亲切,畏惧的是他局长的身份,亲切的是他是臧雪的父亲。
臧永官招呼宋达仁坐在沙发上,又起来给他倒茶。宋达仁非常惶恐,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想站起来自己倒,但是臧永官已经站在了饮水机那里。
仓促之间,宋达仁说:“臧局长,不用倒了,我不渴。”
“不渴,也要多喝点水。你们这些外卖骑手,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平时肯定顾不上喝水吧?”臧永官说。
听了臧永官的话,宋达仁心中产生了一些感动,因为他平时就是每天都很忙,常常顾不上喝水。他接过臧永官手里的水杯,说:“谢谢臧局长。我们平时确实太忙了,顾不上喝水。”
臧永官坐回了椅子上,又说:“小宋,我听说,你还是《超古》杂志的特约编审,对吧?”
“是。”
“尚主编对你评价很高啊。到了博物馆以后,多向李馆长他们学习,听领导的安排,遇到问题,不要自作主张,多请示领导,好好干吧。”
“好,我一定好好干。”
“那行,你去办公室里,让王主任给你开介绍信。上午已经来不及了,下午再去博物馆报到就行。”
宋达仁站起来要出去。臧永官对他说:“小宋,喝口水再走。”
宋达仁拿起水杯喝了两口,然后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又返回了办公室。办公室主任给他开了一张介绍信。
时间是十一点十分,理论上说现在去博物馆报到还来得及,因为他们还没到下班时间,但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
宋达仁天天给各种机关事业单位送餐,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他决定先去外卖站点,和站长办理工作交接的事情,下午再去博物馆报到。
正要出发时,电话响了,是站长打来的:“宋达仁,在哪儿呢?”
“在文化局这边呢。”宋达仁说。
“先别送外卖了,你马上到公司来。”
“站长,我正好有事找你。”
“什么事情,到公司再说,我就在这里。是公司,不是站点。”
“好,我马上就去。”
宋达仁平时很少有机会去公司,站长让他去公司,他真想不出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但站长既然说了,他就得去。
十几分钟后,宋达仁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外卖公司。还没到的时候,他就看到公司门口张灯结彩,像是有喜事的样子。他不明白,是要庆祝什么事情,难道是周年庆吗?还没到时间啊!他想不出是什么事情。
来到近处,宋达仁才看清楚门口的红色充气门上写着的字:热烈祝贺我公司外卖骑手宋达仁荣获全市征文比赛一等奖、获得市长嘉奖。此时,他才明白,原来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