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愿意死在外边

  一个骗字将云谏所有的心声都逼回肚子里,他捂着雪昼的嘴,抓着袋子,亲手将人拖回了持正府。

  侍卫跟着身后,噤若寒蝉,彼此相视没一人敢上前劝。

  雪昼被带到书房。

  云谏寒着脸将人扔进去,关门的瞬间,停滞了下。灰眸扫过外边的人,“现在起,任何人没有本公子的命令,踏入书房范围三丈内,格杀勿论!”

  男人的半张脸镀上了一层阴影,半明半暗,唯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尖刀般凌厉,温文尔雅的公子像是换了个人,变成了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门嘭的被关上,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他们话都不敢说,打着手势撤离。

  院子静悄悄,只有夜晚的风呼呼作响。

  “我们怎么办?”云守才与三个老兄弟商量。

  三人齐齐低头,明叔也跟着摇摇头,浑浊的独眼望着灯光朦胧的书房,“还能怎么办?收拾刺客,将挑拨雪昼走的栖梧抓回来再说!这里我们是管不了了。”

  “那公子的伤……流了那么多血,药都白吃了。”云守才抱怨。

  屋子里比屋外更冷,空气似乎都结上了霜。

  雪昼红着眼杀气腾腾。

  这样的眼神似化成了无数细细密密的针,扎到云谏的身体上,然后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脏处,心口剧烈的疼痛。

  对雪昼差点没命的恐惧转变成男人的愤怒,他按着胸口满书房的踱步。有血浸透衣服顺着裤腿滴落在地上,云谏一无所知,与闷痛的胸口比,身上的伤口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灯光下,男人惨白而痛苦的面容更清晰,黑衣上的明暗更分明,浓浓的血气散发出来,别说谪仙,说是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都有人信。

  雪昼也是第一次见男人狼狈成这样。她率先冷静下来,不怒反笑。“云谏!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是因为花时被你买回来我没帮你讲价吗?”

  云谏受了刺激般,一个健步窜过来,单手拉住雪昼将人半提起来,牙紧咬着,“你……”只费力吐出一个字,便没了下文,面对指控,他无从辩驳。

  雪昼人被绑在袋子里,但手还是受控的。有尖锐的形状挨到云谏的胸口,戳在男人原本就受伤了的位置上。

  云谏的眉头因为胸口的刺痛皱的更狠,发白的唇蔓上了一层灰。

  “我什么?”女人挑起眉梢,面上无一处不露出挑衅。

  雪昼的手又往前送了送,短剑和男人之间只隔了一层坚韧的布。

  “放我出来!”她盯着他说,闪亮的黑眸中都是坚韧。

  雪昼情绪比他想象中的更剧烈。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男人将雪昼从地上提起来,放到书房中用作临时休息的软塌上。自己坐在她身边,陷入僵局。云谏足智多谋,却也找不到让两人关系重新回归事发前的办法。

  屋外起了风,吹动门口的灯,灯笼撞在墙上,发出脆弱的砰砰声。

  有血顺着指甲流下来,云谏看着那鲜红的颜色,张开手,那里是一道深深的伤口。

  一路都是用着这只手将女人带回来,那他怎么不知道疼呢?

  “公子……有急事……”门外明叔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进来。

  云谏抬头,隔着雪昼望向窗外。

  雪昼撇过脸,从恨得牙痒痒到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男人哼了一声。“进来说。”

  明叔单手推开门,脑袋伸进来,先找了一圈雪昼,正看见她坐在榻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个……”他搓搓手犹豫,“我……”

  雪昼双眼熠熠,摆明了不愿意避讳。

  云谏摆手,“说吧,没有什么可瞒的。”再过几天,他就将人送到东陵太子那,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

  明叔这才端着药和布带大大方方的进屋。

  他一边讲一边将公子从雪昼身边拉下,扶着男人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边帮忙脱衣服,边瞟榻上的雪昼。

  “东陵太子传信说,他看见自己府门口有持正府的人转来转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安排?需不需要帮忙?还有他问……”人什么时候给送过去?

  明叔侧过脸朝云谏使了个眼色。

  云谏明白,想到雪昼的尖锐更是烦躁。“顾清宁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敷衍回去就行。”

  明叔心里暗自叹气,两人都闹崩成这样了,公子竟然还想留着雪昼……自讨苦吃!

  他操心来操心去,实际上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明叔心里想着,揭云谏衣服的手一个哆嗦,身下的男人忍不住躲了一下。明叔只有一只眼,手法不熟练,动作又粗鲁,总是有意无意的碰到伤口,让云谏忍不住的嘶气。

  “我这手生……”明叔愧疚,低声建议,“要不要找……”

  苏染二字还没说,男人已经拒绝。“不用。”

  雪昼不喜欢苏染,此时找苏染来就是在雪昼的怒火上浇油。

  云谏咬牙挺着。“你继续吧。”

  隐忍的闷哼在书房中响起,雪昼心里又喜又悲,她转身看向男人。

  云谏赤裸着上半身,穿着衣服时消瘦的身体在脱下衣服后,并没有想的那样瘦弱,那套国师的白衣下隐藏着的身体肌肉紧实线条漂亮。

  若是平时雪昼可能会仔细观赏下,可眼前的血淋淋让她根本注意不到那些。

  男人光裸的脊背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小的已经止住了血,大的皮肉外翻,洒了止血粉都止不住。

  怪不得能散发出满屋子的血腥气。

  雪昼嘴损的低声诅咒。“他们怎么不在刀上抹毒,砍不死你也毒死你!”

  明叔听着难受,为云谏辩驳,“好歹是为了救你,公子发现你不见先带了影卫去的,要不然你现在血都被放干净了。”

  当时对付雪昼的还是两拨人,一拨人要抓,一拨人要杀,杀人的肆无忌惮,手都摸到袋子了,好在公子带人出现。

  云谏自己不能随便死,他一向惜命。今天为了救人想都不想就冲上去,受了这么多伤,拼了命了还被嘲讽。

  他个一只眼都看出来了,雪昼在公子眼里是不一样的……

  雪昼也是……

  两个局内人竖起全部的刺彼此伤害,他们这些过来人看着心里着实难受。

  雪昼不觉得自己被救是什么好事,嘴硬的反驳。“是他自找的!我愿意死在外边,可不敢让国师大人救!”

  云谏闻言,转过身,双眸幽幽的望向她,神色中的复杂几乎将人溺毙。

  他就静静的看着她,在雪昼想继续出言嘲讽时,男人灰眸中的神采一暗,整个人雪崩般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