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是体面人,外面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联系没有断掉,我们是知道的。”
德婶微微一笑,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嘛,平日里假模假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就骗骗那些人。
“我是非吾的人。”
珈蓝笑盈盈,看着德婶怒气蒸腾的脸,“他舍不得我走呢。”
“啊啊……少爷回来了!”
“娘啊,哥哥回来了!”
在门口望风的德伯和小狼一前一后喊道。
德婶眸光一变,瞪着珈蓝。
珈蓝伸出手指抿了一下鬓上的碎发,笑得风流妖媚,“我如果不想走,恐怕谁说都不行呢,婶子。”
说完一把拉开厨房门,她俏生生立在风口,眉眼盈盈含情望着走近的男人。
“相公回来了。”
柔婉体贴地接过他手上的书,又仰头望着他的脸,二人相顾一笑。
珈蓝方才淘米洗菜挽起了衣袖,此时故意裸露着两只手臂亲手替他解下披风,文非吾望着她冻得发红的手臂一阵心疼,赶忙放在手心里握住,又惹得珈蓝一脸羞涩忍不住轻啐他。
嘡!
厨房里菜刀被大力击打在案板上,让所有人吓了一跳。
“哎呀婶子”,珈蓝大惊失色,从文非吾手里挣脱,她快步走进厨房,“婶子你没事吧,婶子让我来帮你。”
“老头子你过来!”
德婶手中提着菜刀,在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珈蓝神色讷讷地走出厨房,手里端着茶水进了房内。
“相公累不累?快喝杯茶吧。”
声线柔和多情,在厨房里仍然余音袅袅。
“她方才在我眼前就像变了个人,说如果她不想走,谁说了都不行!”
德婶低声向德伯转述。
“这人断断不能留,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我不会写字,你给家里去封信,让老夫人不拒想个什么法子,让这女子自请去了吧。”
“眼下她蒙蔽着少爷,让少爷知情总是不好的,平白惹他伤心。”
德伯神色有些复杂,这女子在外面遇到无赖纠缠,也不是她的错。但是在家里,是真心对少爷好,少爷也是真心高兴,他都看在眼里。
他有些犹豫。
德婶看他神色,不由更加气闷,将手里的菜刀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就听我的快去写信,咱家少爷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找,何必平白丢这个脸!”
德伯点点头,这倒也是,总归还是有点丢脸。
他这就立即写封家信,背着少爷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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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如惊涛如奔雷席卷而过,震耳欲聋。
承晔坐在一个草垛上,略略俯身便能看到赛马场中的全貌。
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仍然能听到身后一人哈欠连天。
“啊……”小禀义张大嘴半晌,“咱们运气这么好,一来就遇到寨子里这么盛大的活动啊。”
“可不是我们运气好。”
承晔接口说道,恐怕是特地表演给林景的护卫,孝义叔看的。
这个寨子里的多数土地都用来养马,马比人还要金贵,如今才算看出来是因为什么了。
落马,落马,他们的马术如此精湛,恐怕很多人遇上他们都要落马吧。
这落马寨的名字原来是这样来的吗?
小禀义对眼前的盛事提不起太大兴趣,她身子往后斜躺,头正好落在端坐着的芦笙膝上。
承晔神色讶然,芦笙并没有如昨天那般恼怒地躲开,只是面色略红,神情有些羞恼,但仍然乖乖坐着,任由小禀义将他当做枕头靠着。
“虽然她是我妹妹,但是我仍然要告诉你啊芦笙,这样的女孩子不能太纵着她的,不然之后她会变本加厉,更烦人!”
承晔道。
小禀义闭着眼睛呵呵干笑,“你昨天不让我睡那个舒服的小床,姐姐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伸出手指向芦笙一戳,“今天不让我高兴,你就完了!”
芦笙果然一动不动,连呼吸也放缓,生怕一动就会惹恼了小禀义。
承晔失笑摇摇头,小禀义胡搅蛮缠的功夫他也是服气的。
“她答应我,带我出去,离开这儿。”芦笙道。
“你想离开这里?”
承晔向四周睃寻,没找到那个刻木片的老人。
“你爷爷知道吗?”
“还没跟爷爷说过。”
芦笙垂下眼睑,小脸上神情失落。
承晔从怀里掏出那只方头方脑的小木马,在芦笙眼前晃晃。
“带你出去不难的,但是你要跟爷爷好好说说,你爷爷他可是很厉害的人。”
面前的小少年忽地抬起头望着他,杏眼瞪圆,“真的能带我出去吗?”
承晔点点头,又抬手拍了拍他头上的碎发。
“你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你要跟爷爷好好说说,如果爷爷也愿意跟你一起出去,也是可以的。”
芦笙扁扁嘴,有些许失落。
“爷爷他身体不好,恐怕不会愿意出去的,他不喜欢外面。”
承晔神情一恍,想起昨夜黯淡灯火下浑浊的眼睛。
经历了灭族之痛苟活下来的老人,为了保住家族里唯一的血脉,肯定是只想让他在落马寨避世隐居,不再踏足外面纷纷扰扰的尘世了吧。
“芦笙,你也会做那些木片对吗?”
芦笙认真点点头。
“爷爷逼我学的,说学不会就对不起列祖列宗,其实我连列祖列宗是谁都不知道。”
少年说完再度扁扁嘴,“让我学的我都学好了”,他别开脸看向赛马场,“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我学会了,爷爷就许我学自己更喜欢的事。”
“你爷爷是对的,你的家人都很厉害,我知道。”
承晔将小木马收回怀里放好,微笑着向满脸疑惑的芦笙认真点点头。
整个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在这个马场,现在场内有包着头巾的妇女和一些中年男人,他们在马背上各自做着不同的动作。
有人在疾驰的马背上上下左右灵活翻转,有几个妇女好整以暇地侧卧在疾驰的马背上,无论身下的马如何疾驰跳跃,她们斜卧的身子都随着马儿律动,丝毫没有落下马背的风险。
有一个健壮的妇人单脚站立在马背上,另一条腿飞起在身后呈一条直线,两手撑开如飞燕。
她身后不远处有个高大的汉子同时骑着两匹马,他的两条腿分别跨在左右并行的两匹马上,他一边控制马儿齐头并进,与此同时两匹马有时贴近有时略略分开,男子的双腿也随着马儿之间的距离收起或下放。
承晔吸口气忍不住鼓掌大叫:“高人啊,厉害厉害!”
他自小因家中渊源,御马控马都是基于对敌实战的技巧,像这样纯粹针对表演的动作练习他做不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演自然觉得惊艳。
原本已经睡着的小禀义也被他的喝彩声吵醒,一骨碌坐起来看到眼前情景也忍不住尖叫。
承晔目色微凝,想起费老特地让孝义叔来招揽这批人,定然是为了军中所用,眼下这样的技巧虽然惊人,在实战中并不好应用,也无法在兵士中推广。
远处坐在高台上的孝义叔和夏商耳语一阵,夏商向身旁的人招招手吩咐了几句便下去了。
不多时有五匹马从场外进入场内,马上的人拉开距离之后进入马场,马蹄缓缓,马上的人从挂在一旁的竹筐中取出红色的细绳向地上铺洒,马场上原本还在表演的人也陆续退出场外。
不一会儿,整个马场的地面上松松散散地铺满了短小的红色绳子。
这个东西啊。
承晔咧开嘴,他大概猜出来夏商他们要做什么了。
果然有一队中年汉子骑着马进入列队,夏商一声令下,所有人催马疾冲。
在马背上的人如同蛟龙一般在马背上左右翻转,他们只用一只手臂攀住马鞍,另一只手在俯身的同时下探,快速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红绳。
整个过程中马都处于疾冲状态,速度极快,但那几个汉子仍然将场内撒下的红绳捡起了多半。
场内场外都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喝彩声,承晔眼角瞥过场外,见铁蛋等几个少年已经上了马,站在场边跃跃欲试。
他自己也一阵心痒,这东西他也做得到。
战场上遇到人马披甲的具装甲骑,比如延陵王手里的浮图三卫,近身对战之时,最有效的攻击办法便是借助战马的快速冲势,俯身攻击马腿,马儿受伤发狂,背上穿着重甲的士兵跌下马背时,身上的重甲和跌下的重量都会让他们一时半刻难以起身。
没有马的重甲兵就如同失了翅膀的苍鹰,灵活性和杀伤力大打折扣,寻常部卒以长枪围攻也能立时要了他的命。
当然这样的对战很危险,人和马的配合要十分娴熟,马和人的速度都要足够快且灵活,不然在重甲骑兵面前仍然是讨不到便宜的。
此时,小禀义一串哈欠大煞风景,她捂着嘴懒懒地嘟哝,“这个村子的人都不好看呢。”
承晔忍不住笑了,寨子里的人大多体型高大健壮,肤色偏黑,五官也与中原人有些微不同。
他看着骑马的男女老幼心中一动,“说不定和你们是同宗同族,他们侍弄马匹的本事不比厄骨朵部落的族人差啊。”
回想起三十多年前,正是突伦人疯狂**的时候,他们与父亲相遇,被父亲解救安置,不是没有可能。
小禀义不置可否,抽抽鼻子往身后寻找她的人形枕头。
咿?
芦笙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