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出手很快,跳上小图后背之后,立即用手臂扼住他的脖子,还要下口去咬他的喉咙。
小图嚎叫着跳起来,将后背撞向墙壁,试图让小狼吃痛松手,手腕上的袖箭丝毫派不上用场。黄岐情急之下掷出手里的铁叉向小狼头上刺去,小狼这才从小图后背上弹出,而只是这一瞬的分神,白胡子老仆却拿起匕首使出杀招刺向黄岐。
“你这老头心眼真坏啊!”
黄岐堪堪避过这凌厉一刺,胸前的衣服被刺破,还带了一丝血迹。
“嘿”,黄岐惊叫,“你这身手,是浮图三卫的人啊?”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对敌经验无数,两人交手几下,黄岐便从老仆出招手法上看出端倪。这个发现让他心神略有些乱,延陵王的浮图三卫跟沙洲府的官员有勾结!近段时间收到的关于延陵王筹备军马,勾结突伦,利用灵州贾氏贩马,以及周正处心积虑潜藏沙洲等种种信息纷至沓来。
最终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沙洲府的事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啊。
想到这里,手下出招不禁就有了些变化,他想留个活口审一审,也许能审出些不知道的东西呢。
白胡子老仆自然也立即看出了他的心思变化,他的攻势反而变得更加凌厉,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思。
而另一边与小狼还在恶斗的小图则明显左支右绌,几招之下便落了下风,小图只得利用手里的短刀拼命抵挡,一边后退一边找机会放出袖箭,但只有一箭刺中小狼肩头,却丝毫不能阻止对方连绵不断的攻势。
还有一箭引来一声女子尖叫,小图眼角余光瞥见珈蓝自四人打斗的缝隙中贴着墙溜到了门边,一支袖箭就在此时贴着她脖子擦过,引得她失声尖叫。
小图心里更急,大叫道:
“黄将军你行不行?怎么还打不过那老头?那女人都要跑了,我也要被这狼崽子杀了。”
黄岐恼怒,“你闭嘴!”
刚避过那老仆偷袭在肋下的一拳,黄岐耳朵忽地一动,还未及反应,窗外飞来的一支袖箭已经刺穿老仆的喉咙,后者应声倒下,捂着喉咙不断抽搐。
黄岐跪地问他,“浮图三卫在沙洲府做什么?你们有什么阴谋?”
老仆凄然一笑算作回答,笑意还在唇角,头一偏人便断了气。
黄岐愤愤,站起身并未转头,只将手在身侧一挥,原本还在攻击小图占了上风的小狼后脑结结实实挨了一掌,整个身体往前倒去。
小图惊叫着扶住小狼,“别杀他啊!”
手指去鼻端试探,发现人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黄岐没好气地望着小图,又向窗外叫道:
“你们北司衙的小子……”
北司衙的这些年轻后生都是权贵子弟,整日里只会些花拳绣腿,到了现在对敌的时候就知道背后放暗箭,他还没问话呢。
又想到如今卫承晔也算是北司衙的小子,舌头差点打结,赶忙将下半句骂人的话咽了回去。重新蹲下身揪下老仆面上的白色长须,露出泛着青色胡茬的光洁下巴,是个年轻人。
“原来是易容的啊,我说呢,这把白胡子长这么好,他人却这么坏。”
说话的声音略有些虚弱,庞立扶着门框慢慢走了进来。
小图见到庞立一脸欣喜,将小狼轻轻靠着墙壁放好,快步迎上去,途中顺便还将已靠在门口的珈蓝一脚踹回房内,任由她身子腾空又跌坐在地,捂着肚子惨叫哭求。经过方才在窗下听到的那些话,他是打心底里厌恶这个女子,心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立哥,姨父他们呢?天音馆那边怎么样了?”他问道。
此时眼睛落在庞立身上,才看出他面色苍白如纸,连唇色也变白了。
“你受伤了?”小图惊呼。
庞立向他勉强一笑,“那边一切顺利”,又向身后挥手,抬高嗓音道:
“快去通知大人们,人证安全了。”
不远处的墙头上依稀有个黑色影子,庞立的话一说完,那影子如同一只燕子轻捷跳下墙头。
沙启烈有段庭带人全城搜捕,这两个人证也安全了,他们等着沈迟、周正两位大人进来审讯两名人证,得出文非吾一案的事实真相,一切就结束了。
庞立原本提着的一口气此时也散了,毕竟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何曾想过中了两箭还能生蹿下跳跑了半座城,他恐怕是如今整个家族里唯一一个能做到如此的后生了。
想到此处他挑起唇角一笑,却不料同时眼前一黑向后仰倒,失去意识之前有一只手撑在他身后,那人身上带着一股牛粪臭气,声音淡淡,“这小子不错,中了两箭呢。”
庞立心里最后一句话是脏话,这说的是什么风凉话,等伤好了非要把这不说人话的家伙狠狠揍一顿不可。
混沌之中自己的后辈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他啊地一声喊出来,这才发觉自己伏在小图怀里,后背上还有些发凉。
坐在地上的小图此时手臂双腿都在打颤,见庞立醒过来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立哥你千万忍一忍,让黄将军替你把伤口处理了,越往后拖越难愈合。”
他手掌在庞立肩头生疏地轻拍,就像抚慰婴儿一般,庞立痛得呲牙嘶声,又忍不住想笑。
那个该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没那么疼小子,跟你方才带着伤走过来的时候一样疼,那时不叫这时候叫,多丢人啊。”
庞立咬牙不出声,小图却愤愤不平,冷笑一声反讽道:
“还不是黄将军方才迟迟杀不了那坏老头,如若不然也不需要立哥带着伤救我们了。”
“你这小子,拳脚功夫那么差,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啊。”
黄岐冷冷道,他们这些草根出身的老行伍,最烦的就是娇滴滴的公子哥儿,尤其眼前这个爱斗嘴的小公子脑子也不大好使。
“小图别说了,其实方才是我冒失了。”
庞立声音仍然有些虚弱,但已然没有方才的喊叫嘶声。
“黄将军是想留活口吧,却被我一箭射杀了,很对不起。”
他语声诚恳,全然发自肺腑,出手时他刚来,见他们二人与对手的交战都不占上风,自己只想着尽快救人,便一箭射杀了那老仆。他出手之后黄岐的反应很明显,庞立便立时明白了,他有全然的胜算,还想留着那老头的性命。
黄岐正在撒药粉的手一顿,不是不意外,这些纨绔公子哥儿里面还有这么明事理的吗?
“不不,你做得对。”
黄岐笑笑,收起药粉取出绷带,虽然换了装,不方便带武器,但常备的伤药绷带都是随身携带的,这是他们这些人的习惯。
“是我自己太想当然了,浮图三卫里出来的死士,怎么会给别人机会留活口,他们身上都藏着毒药呢。”
其实是自己情急之下太想探知消息了,这才做了错误判断,直到揭掉胡子看到那人的本来面目,摸到他牙齿上的药丸,他才清楚此人是死士,不可能会选择活下来。
此话一出,房内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庞立心里对黄岐的愤愤也没了,黄岐也不再开口打趣庞立的伤,唯有小图仍默默看着庞立被绷带包扎好的伤口,只是这会儿身子没有再发抖了。
至于晕倒在地的小狼和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珈蓝,此时自然是可以忽略无视的。
“庞公子,现在要拔掉腿上的箭了,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黄岐声音里多了些温度,也不再以北司衙小子称呼他,而是称他庞公子。
庞立仍然伏在小图腿上,此时只是简单答了声,“好。”
长痛不如短痛,黄岐处理箭伤的手法很熟练,飞快拔掉箭头,立时按压伤口止血,再撒上药粉包上绷带,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庞立自始至终也未再出声呼痛。
黄岐眸光微动,笑道:
“好小子,是条汉子。”
这话虽然粗鄙,但在军队里确实是褒奖的话,庞立自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夸奖,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却没有再说话。
忙活了半晌,此时三人才反应过来,怎么门外的大人们此时还未到?
庞立最先反应过来,“沈大人和周大人两人一起坐在马车里等着的,此时没进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黄将军你快去,小图你带路。”
说毕没等坐在地上托着他的小图有所动作,自己便咬牙站起身。
“这里我守着。”
他晃晃手腕上的袖箭又拍了下鼓鼓囊囊的腰上,“放心。”他道。
黄岐对他一笑,北司衙确实有很多各种用途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眼前这个庞公子聪明机灵善于应变,让他守着这两个人证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眼睛一闪,拿起不远处掉在地上的绳子,那是扮作老头的死士带过来让珈蓝自杀用的,他用绳子将昏迷之中的小狼双手双脚一起捆扎在背后,“这样即便这狼崽子醒了也闹腾不起来。”
小图在黄岐的启发下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那死士身上。他走过去抽下死士身上的腰带,用同样的法子将珈蓝双手双脚捆扎起来,珈蓝尖叫之后开始一叠声求饶,见小图此时也看向她,哭得愈发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