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府的官老爷还是受限了,毕竟他这个没品的官员,任谁都可以骑在头上骂他几句。
即便是证据确凿,但这四品的洪大人气势汹汹,一时间衙门的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而洪公子耳朵给那瘦弱大汉咬了一只,洪大人更是要当场处罚他。
官老爷心知原告事关重要,绝不能让人灭口,尽管洪大人气焰嚣张,他好歹也是处理过国公府案子的人。咬牙挺直腰板,和洪大人杠上了。
双方你来我往的说了好一阵,洪公子的耳朵给人包扎好了,瘦弱大汉虽免了灭口之灾,但依律袭击公堂上的人,还是要受到五十大板的惩罚。
官老爷可怜他,主动免去了三十大板,即便这样,这样一个瘦弱病态的人,女儿给人抢去,最后还要挨上几十大板,却是让人同情了。
那大汉虽然瘦弱,这二十大板打在身上,他却没有叫唤一声,双眼死死的瞪着洪公子。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个抢了他女儿的恶人,此刻早已碎尸万段了。
那大汉本身瘦弱,挨了二十大板之后,已是精神恍惚,站不起来。洪大人看在眼里,连忙催促官老爷继续审案,想借此蒙混。
便在此时,大堂外面一阵吆喝声,围观人群纷纷回头看去,又让开一条路来。
堂外停下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年纪七十来岁的老者。
那老者手上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瓷瓶,给人搀扶下了马车,兴致勃勃的往大堂里走去。
手上的那只瓷瓶通体显白,瓶身斑斑点点,恍如白雪。其间并排细长线条,顶端另有纵横交错的小枝丫,就像一棵棵柳树,另一边题刻两行诗句:
“客亭门外柳,折尽向南枝”
那老者也不看路,似乎根本不在乎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双眼盯着手上的瓷瓶,笑着说道:“哎,小伙子,你说的另外一只在什么地方?”
搀扶老者的青年说道:“便在里面了。”
老者欣喜若狂,放眼望去,没有见到念想的瓷瓶,却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孙子。
洪大人惊道:“父亲,你怎么来这儿了?”
那老者便是洪大人的父亲,人送外号“望兰员外”。
望兰二字取自花名“鹤望兰”,此花开时鲜艳欲滴,娇媚动人。便如粉黛佳人回眸眺望。
这望兰员外年轻时,风流多情,寻欢作乐,好不快活。老来却偏爱收集一些古董瓷器,今日给万三以一个前朝古董吸引至此,却不曾想见到了这样一幕。
望兰员外瞧见洪公子半边脸给布巾包裹,跑到他面前,急道;“是谁!是谁敢伤了我孙儿!?”
洪大人上前一步,答道:“爹,是他!”伸手指向趴在地上的瘦弱汉子。
望兰员外看去,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人躺在地上不动弹。他怒哼一声,走过去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
瘦弱大汉冷哼一声,蜷缩身子。官老爷连忙招呼人阻拦,心想这下算是完了,这一家三代人都到齐了,这案子怕是没法破了。
官老爷长叹一声,盯着蜷缩着身子甚是可怜的瘦弱大汉,很是同情。
却见望兰员外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眉头缓缓皱起,脸色惊疑不定。他走到瘦弱大汉身前,问道:“你叫什么?”
那大汉怒目圆睁,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望兰员外避闪不及,那一口带血的唾沫尽数吐在他半边脸上。
洪大人大喝道:“大胆!”抢过衙役的庭仗便要去打瘦弱大汉。
望兰员外伸手阻止,挥衣袖擦了脸上污渍,面对瘦弱大汉的无理举动竟然不生气,反而疑问道:“你母亲可是叫做何柳?”
那大汉一阵意外,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识得我娘?”
望兰员外急忙伸手拔开大汉的衣裳,往他后肩上瞧去,见得一个小小的红色月牙形胎记,惊喜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不知什么情况,但见这老人满脸期待,便说了:“我跟娘姓,叫‘念山’。”
望兰员外重复了几遍那大汉的名字,忽然大喜说道:“念山!念山!”这两个字在嘴里重复了好几遍方才止住。
他将大汉扶起,往门外走去,回过头对一行人说道:“都散了吧,散了!”
大汉听见他说“散了”二字,连忙挣脱,指着洪公子怒喝道:“他强抢民女,害死我妻子,他不死,我决不罢休!”
望兰员外愕然望着大汉,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儿。
陈白驰在人群中看得疑惑,向万三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这老人怎么像是来帮倒忙的?”
万三淡淡一笑,向陈白驰说明了情况。
原来,万三在查找洪公子的证据时,无意间发现这受害者大汉的母亲,竟然与这望兰员外有过一段孽缘。
当时他两人年轻,不顾家里反对私奔,诞下一子。然而最终望兰员外经受不住家族的压力选择妥协,为了保护妻子孩子,望兰员外只能回去,听从家族安排。
陈白驰皱眉摇头,感叹道:“这也太狗血了吧。”
大汉怒吼道:“那是你孙儿?他强抢我女儿,害死我妻子,你若是我母亲旧友,就请将我女儿还回来!”
洪大人见势不妙,害怕自己父亲情绪激动出了事,一声怒喝打断大汉说话,又要一巴掌向他扇去。“休要胡言乱语!”
望兰员外一把抓住洪大人的手,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见得儿子低头不语,望兰员外惊讶神色瞬间转怒,一巴掌扇在洪大人脸上,怒喝道:“混账!”
又指着半边脸缠上布巾,坐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孙子,想要吼孙儿,又见他这个模样甚是可怜,于是转过头对洪大人说道:“还不快将人放了!”作势又要打他。
洪大人伸手挡在脸上,转过头恶亨亨的盯着洪公子,说道:“你个逆子,一天只会闯祸,还不快将人放了!”
洪大人此时怒气冲天,想要伸手去打那洪公子,又见他半边脸缠着纱布甚是可怜,心想他爷爷定然也是见自己的孙儿可怜,那一巴掌才扇在自己脸上。
洪公子连连摇头,凑到洪大人耳边说道:“爹,她,她怀了我的孩子!”
洪大人听了这话,心里暗道不妙,这一件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于是转过头去向望兰员外说了这一消息,希望能够利用他与那大汉母亲相识这一层关系,安抚对方,花钱私了。
谁知望兰员外听到这一消息后,面色惊恐,不敢置信,愣在原地好一阵,又走到孙儿面前询问。
听到他孙儿亲口说出这一事情后,望兰员外忽的大叫一声,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洪大人脸上,随后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洪大人上前扶住,不知父亲怎会有这样的反应,连连询问。
望兰员外颤抖着手还要想往洪大人脸上扇去,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来:“孽障!她,她是你侄女!”说罢,又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