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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事2

  行了七八里路,簪獬睡醒,坐在背椅上摇摇晃晃,脑袋里一件件过事情:“停下,就地休息。”

  竹编村青年小心放下背椅,局促不安的低声问:“里正,是不是我,我走的太颠了?”

  簪獬安慰他:“不是,等等人。你歇歇。”

  青年忙摆手:“不累不累,里正轻呢,比我平时扛得竹子轻巧。哎呀,我瞎说的,我,我嘴太笨了。”

  乌乌藜走过来,乐呵呵塞了他一个凉团:“吃。”

  青年忙不迭谢过,抓着凉团走向同村其他人那边。簪獬看了一眼,虽然就七八个人,但还是不垦者和不垦者一块,竹编村村民凑在一起。

  乌乌藜递给簪獬一个凉团,簪獬没胃口,拿过手里一抛一接,自娱自乐:“绿果,绿果,吃绿果得福果。”

  乌乌藜蹲在簪獬身边,拨开巨竹叶啃着凉团问:“里正,你说赶路,怎么停下,现在还早。”

  簪獬回答:“等人。”

  乌乌藜问:“谁呀?”

  簪獬斜了他一眼,皱皱鼻尖:“你说,一个人有天大的仇,为了这个仇忍受很多很多屈辱,报仇了之后,她会怎么做?”

  乌乌藜忙咽下口中凉团,大声说:“烧火塔。”

  簪獬始料未及:“烧火塔?”

  乌乌藜重重点头,比划火塔的样子:“打败飞箭部,我要烧通天火塔,祭奠阿父,祭奠所有勇士的灵魂。”

  行吧,没得聊了……簪獬无奈叹气。

  乌乌藜不解的瞅着她,转身又去拿了一个凉团,继续蹲在簪獬身边:“里正,从前,我听过,小姑娘叹气,长白头发。你是神使,会长吗?”

  簪獬登时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你这样在外面都娶不上媳妇……你知道你有多失职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就准备几个凉团,难道路上还要打猎。”

  簪獬掰起手指开始低声熟络:“其二,我让你各找几个不垦者,再找几个竹编村人,为什么?就是想要跳出这个框框的人。”

  “框框的人?没有的,竹海没有这个部群。”乌乌藜非常笃定。

  簪獬一口气噎住,脸都涨红了:“我是说,跳出竹编村人,跳出不垦者,而就是我的……不对,不是我的,是竹海城防卫。问他们是谁,他们第一个想到是我竹海城防卫卫士。”

  乌乌藜重重点头:“明白了,我现在去和他说。”

  簪獬没精打采:“说你个笋子,你给他们组队,一个竹编村和一个不垦者为搭档,然后组成竹海城防卫第一编队,告诉他们……”

  簪獬话未说完,乌乌藜忽地站起挡在她面前,口中吹出急促哨声,又加了句:“警戒。”

  几人连忙将簪獬围在中间。

  竹编村方向,狗鼻儿和一个村民牵着两头驴疾步匆匆。人未到跟前,狗鼻儿先声大喊:“里正,里正,可赶上你们了。”

  他摸了摸额头汗珠,气喘吁吁:“那个,就咱那位大管家,您副官,让我把这些送来。喏,帐篷锅碗瓢盆雨披伞具,还有给竹衣寨大阿姆的礼物。可累死我了,您是知道的,我那伤口,咳咳,人还是不能享福,这几天养胖了,跑两步就喘。”

  狗鼻儿从怀里掏出两张签收单:“您给签个字,说一张您留着,一张要入册。”

  簪獬接过单据:“你挑的礼物?”

  狗鼻儿连连点头:“没,好像之前就备好了。我看,都是小娘们喜欢的胭脂水粉布料。咱副官操心事也太多了,好些人围着她,我都没敢多问。估计也是忙忘了,你们走了才想起来。”

  簪獬翘起嘴角:“那是,我一走,她要忙得没空阖眼。”

  狗鼻儿不解:“那这节骨眼您还去竹衣寨。您这走得也太急了,要我说竹编村村里还乱着呢,没您压着不行啊。”

  “事情越多越好,没空瞎想。”簪獬将签收单递给他,“回去吧。”

  狗鼻儿俩人来的匆忙去的急,一溜烟在转角没了身影。簪獬抱起小竹花放上背椅,下令出发。

  乌乌藜凑到簪獬身边:“里正,你怎么知道,你会……能,能看到以后的事情?”

  簪獬从毛驴背篓里拿了一盒香粉,凑到鼻尖嗅了嗅:“怎么可能。”香粉味道太浓,塞回去,又挑了一盒口脂,颜色正好。

  乌乌藜从背篓扒拉出一个雕花小盒:“这个好。”

  簪獬狐疑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对竹林鸟羽的衣扣。“好看。”

  乌乌藜随手拿的,见她高兴又问:“里正,你能看到以后?”

  “不能。”簪獬竹林鸟羽衣扣和口脂扣下,背椅上东张西望的小竹花,“她都知道提前将小竹花接来,还能不知道我要去竹编村?不管上门干什么,怎么也不能丢了礼数。”

  乌乌藜咧嘴笑道:“里正和由淇淇,都厉害。”

  簪獬话到嘴边留了大半,“还行吧。”

  启元四二三年一月二十七日,抵达竹衣寨山下,一路太平,无事发生。

  簪獬仰头远眺,山壁陡峭如刀削一般,偏偏山腰突出一块,竹衣寨建于其上。远远看去,竹衣寨形如一个巨大的鸟巢。

  竹衣寨的名字起源于竹编村之口,因为竹衣寨有口酸汤泉,能把巨竹叶腐化成丝,用以编竹衣。竹衣不如布料贴身,胜在凉爽易干,适合竹海闷热潮湿的气候。

  簪獬一行刚到山下,大阿姆竹彩已经带人等候迎接。

  竹彩还是簪獬在竹编村初见那副装扮,身穿竹衣,脚踩竹编鞋,只是头上的竹丝织物换成一只翠玉鸟。

  她未语先笑,笑的簪獬心里发毛。不知道她“杀人夺位”之前,簪獬觉得这位大阿姆最有竹海那股子荒茂生机。

  一笑,便是万顷竹海碧波荡漾。

  讨价还价,也是直来直去,就是想要,就是不给,透透亮亮的摆在桌面上,没那些曲曲绕绕。

  望着竹彩走近,簪獬不由想,秋狝连连不忘的前任大阿姆竹羽也是这样性情吗?

  竹彩瞥见小竹花,脚步一顿,脸色立即落了下来:“天刚睁开眼睛,翠玉鸟就啾喧,原来是天边的风将小里正吹来嗳。”

  这一瞬间,簪獬有些想念高扬的口舌,财务官方孔。

  “大阿姆弄错咯,不是天边的风,是天君和摄政公。”她笑语盈盈敲了一棍,转而说道,“去年在竹编村,大阿姆一直邀请我来。今年才得空,让你久等了。”

  她这话一开口,竹彩有些招架不住,不好再将她拒之门外:“多亏里正记得嗳。来了就是客人,客人先请,请进我们寨子喝口酒。我们的酒,全竹海最好。”

  簪獬含笑颌首。

  众人沿着山道盘旋而上,一侧陡壁,一侧悬崖。

  走到半道,竹彩忍不住说:“上回,我在竹编村看到那个男人。他每年都会来我们寨子。”

  簪獬知道她说的是秋狝。

  簪獬瞥了一眼悬崖,现在这个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大阿姆,这条路很长,而且能上能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竹彩侧头打量她,忽地脆生生地笑:“小里正喏,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不要耍官腔,这里不是屏风城的衙门。”

  簪獬眉眼含笑:“这里当然不是屏风城的衙门,这里是我,东州竹海里正的治下。”

  竹彩陡然变了脸色,不再开口。

  簪獬反而兴致勃勃的的问:“向阳村是四百多年前逃入竹海,竹编村是二百多年前迁入,竹衣寨呢?”

  竹彩不吱声,前面带路青年忍不住说:“整个竹海,我们竹衣寨来的最最早,比巨竹林的不垦者还要早。那时候,竹海还没有人,没有竹子,没有沙子,是真正的海,只有我们的祖先见过……”

  青年滔滔不绝,竹彩拧了拧眉头:“那都是很久很久事呢,里正要看,我让阿姆哒带你去祖洞。”

  簪獬不耻下问,竹彩解释:“阿姆哒是寨子里最年长的人,她记得老早之前那些事,她会就做我的副手,和我一起给寨子祭祀、祈祷……我的祖姆,上任大阿姆离世的早,许多事情随她一起沉睡祖洞里。”

  簪獬心道,你祖母明明传位给竹羽,人家至少做了七八年大阿姆,到你这里一笔划掉了。

  “祖洞有很多画,从很久很久之前,每一位大阿姆都会留下她的画。画里讲寨子的事,竹海的事……”竹彩顿了顿,强调,“只有大阿姆才能进去。”

  簪獬不解:“那为什么我能进去?而且是阿姆哒带我过去?”

  竹彩说:“祖洞外面也有画。里正可以看外面的。”

  簪獬忽然觉得气闷。

  寨子门口,聚了许多竹衣寨村民张望,见她们纷纷露出淳朴笑容。簪獬留心观察,竹彩在竹编寨颇受拥戴,不亚于山子在向阳村,似乎除了“村长”这个身份,村民们又多一分敬畏。

  竹衣寨家家都没院子,竹彩将簪獬引入一处石屋,开门见山的说:“里正,我们不要绕弯弯。”

  簪獬问:“竹羽,怎么死的?”

  竹彩犹豫再三,蓦然扬起下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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