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是苏辞下午能醒,可时小寒和陆颂守到天黑,也没见病房里传出任何动静。
时小寒焦躁得很,却也只能压制着,两只眼睛都快粘在了房门口,只看着它开合两次。
之前病房门打开时,陆颂顺着缝隙看到里面坐着的苏骆骋和陆暖,苏骆骋显然也看到了外面的他们,却收回了目光,什么也没说。
陆颂忍耐不住想自己去敲门,时小寒按下他:“算了,苏辞在手术台上时我都没来看一眼,老爷子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夜里十点,病房内铃声大响,接着就是浩浩汤汤的医生护士涌进去,被挡在门外的时小寒无论怎么踮脚张望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醒了吗?
是醒了吧?
时小寒手抓着手,在病房前来回踱步。
之后,就是医生护士们一派轻松地从病房里走出来,时小寒见这阵势也知道苏辞醒了,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姐。”陆颂朝时小寒递了个眼色,示意虚掩着的房门。
“……”
就在时小寒忍不住想要推门的时候,女医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按住时小寒的手,盛气凌人道:“苏辞现在需要休息,你还是明儿请早再来吧!”
时小寒皱眉。
两人僵持之际,门内传来虚弱的声音:“何晨,让她进来吧。”
接着一双小手从内把门打开,陆暖乖巧叫了声时姐姐。
时小寒勾起唇角摸摸小孩的头,然后略带心虚地朝苏骆骋打声招呼。
苏骆骋面色疲倦,视线在时小寒脸上淡淡一扫,想了想,还是带着陆暖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过来。”苏辞躺在床上招手。
时小寒照他说的走过去,又听他的把病床摇起来,然后鼻子泛酸地坐在床边。
“你怎么比我这个病人还潦倒?”苏辞轻笑,手指捻着她打结的发丝,心想要不叫她先去洗个澡?
时小寒在跨进病房看见苏辞的那一瞬间就开始眼睛酸胀泛红,此刻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虚弱无力的声音,心更是揪成了一片,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愿挡刀的。”苏辞还当她为这事自责,柔声说,“而且男朋友保护女朋友,本就是理所应当。”
“不是。”时小寒低下头,眼泪流得汹涌,“你做手术时我压根没来,我、我也是刚来不久……刚刚……刚刚我都不敢看老爷子的眼睛……”
苏辞眨了眨眼,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忏悔的姑娘。
“我不是、不是不担心你……”
姑娘哭得开始抽噎,太让人心疼了。
苏辞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嗯,我知道。你总得把那些暗地里的东西解决了,才好顺顺当当地来陪着我。”
正在哭的时小寒一愣:“你不怪我?不觉得通过这件事看出你在我心中不是最重要的?”
“当然不会。”苏辞松开她,轻柔地用袖子擦掉她满脸的泪,指着她心口的位置,骄傲道,“你可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世上什么能有我重要?”
他在那里虚点一下,她的心口却猛然一震,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是啊,这世上哪儿有比你更重要的。”
苏辞怔怔看着她。
时小寒伸手抚摸他的眉眼,虔诚地,温柔地,心满意足地,像是在抚摸她这一生都将珍而视之的宝贝。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眉毛,远山般镌刻,那样的沉云雾霭。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琉璃般净透,在听到她的话后眼底的情意全都清晰地透出来,睫毛轻颤,像是因这一句,他这一生都了然无憾了。
也太容易满足了吧?时小寒呼吸停滞,忍不住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点到即止。
苏辞是个十分自信的人,但对于某些事,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满足的。
伸手捉了她下巴,苏辞鼻尖蹭着她鼻尖,声音低沉:“这么一下就想哄好我了?”
时小寒不明白了,“你不是说你没有生气吗?”
“之前的事没有生气,但是刚刚那一下,我不高兴。”
时小寒眨眨眼,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下”是什么,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可是你浑身都是伤……”
“没事,你轻点就行。”
“……”
她不搭话,苏辞就松了手,脸侧到一边,一副生气的模样。
那张俊美温润的脸,生起气来倒是可爱了不少,更将此前苍白的病气冲淡几分。时小寒噗嗤一笑,抿抿嘴,还是缓缓送过去。
鼻息间是她熟悉的他的气味,还夹杂着医院的味道,时小寒既是心疼又是心安。
她从管理局到医院一直是紧绷状态,异能使得脱了力也不敢叫钟言发现端倪,只能装出困顿的模样。此刻闻着苏辞身上的味道,好似心脏终于回到了它该待着的位置,她从头到尾地放松下来。
苏辞原本心情大好地接受着她的亲吻,吻着吻着发觉怀里的小人儿变软了,最后直接扑在他身上,他吓一跳:“怎么了?!”
“没事。”时小寒抱住他的腰,隔着衣服感受他的体温,似乎觉得冷了,忍不住又往近贴了贴,“就是累了,想抱抱你。”
苏辞先是探了探她额头,然后又拿起她手腕把了会儿脉,最后才两手抱着她,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不要。”怀里的小人没皮没脸起来,“就要抱着你。”
苏辞笑:“这么黏我啊?”
“嗯。”抱他的手又收紧几分,“舍不得了。”
“好。”苏辞柔声哄着,轻轻吻在她的发顶,“想睡就睡,我陪着你。”
于是,在外面等了很久也不见时小寒出来的苏骆骋实在等不住,终于推开儿子病房的门,却被眼前一幕弄得哭笑不得——
时小寒趴在苏辞身上,两手搂着他,睡得正沉。苏辞抱着时小寒,半躺在病床上,似乎也睡着了。
他们心脏贴着心脏,好似什么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苏骆骋原本是要数落时小寒几句的——无论她是为了什么,有怎样的理由,她都该为这两天的缺席向他这个年过半百的公公说一句对不起。
可是当他看到这一幕,眼睛就湿了,他突然又想:也许是他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能在一起有多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