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三十三章
冯铁霖匆匆从外面回来,刚把车停进车位,老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老孙对赵鹏全的失踪案很上心,这两天都在下面的村屯转悠,但是很奇怪,没有人目击那辆现代轿车。
这种现象很不正常,方圆十公里的区域并不算大,共有四个村,外加三个自然屯,且这些村屯多数集中在滨海公路的北侧,滨海公路南侧是广袤的滩涂、海滨浴场,再有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区域内人口居住密集,赵鹏全失踪时又是白天,那么大的一辆轿车开进村子,怎么会没有人看见?
老孙在电话里抱怨,这两天他的腿都快跑断了,各村的治保主任也把打印照片贴得满墙都是,但是没有一个村民对照片上的人或车辆有印象。老孙怀疑凶手并没有选择在郊外藏身,而是故意通过交通监控和车辆焚烧现场把警方视线吸引过来,说不定出城后就兜个圈子从其他方向又开回市区了,毕竟和轿车稀少的农村比起来,城市里面更容易隐藏一辆车。
虽然冯铁霖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并非不存在,把照片发给马卫东让他帮忙排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很明显,对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和老孙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刚下车,正碰到分局办公室的车也从外面回来,是辆宝蓝色的现代,就停在相邻的车位上。
冯铁霖知道平时开这车的是办公室王主任,尽管往常没什么交集,但是既然碰上了也该打个招呼,没想到车门一开,老白从里面跳了出来,后面跟着分局的廖法医和一名痕检员。
“怎么,法医组的车坏了?”
冯铁霖问道。
“没坏,局里只有王主任的车和赵鹏全的车型一样,这是特意找他借的,出去做了个实验。”
“什么实验?”
“还记得赵鹏全那辆车的轮胎吗?”
老白说着,用脚踢了一下这辆现代车的轮胎,冯铁霖看到轮胎纹路里湿淋淋的全是水渍,而车身其他部位却是干的。
“当然记得。”
“当初我们怀疑轮胎上可能粘到了某种特殊的土壤成分,不容易清理,所以凶手干脆一把火烧掉了。但是我们实地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猜测可能是错的。”
“为什么?”
“从土壤结构上说,咱们开发区周边的土地属于棕壤和褐土的过渡带,经过多年耕种后,土壤沙化非常严重,黏性也下降了。换句话说,这样的土质不太容易粘到轮胎上,即使粘上了,我们也无法通过分析土质得知凶手去过哪些地方,因为整个区域内的土壤成分到处都一样,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冯铁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地方:“许家盐场?”
“对,就是那个废弃的盐场,那里的土壤已经盐渍化了,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轮胎要是粘上了,一定能检测出来。但是别忘了,凶手焚烧车辆的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无论轮胎上粘到什么,也都被雨水冲下去了。而且盐渍化的土壤黏性很差,甚至不用下雨,两瓶矿泉水就能把四根轮胎洗干净了。也就是说,凶手完全没必要特意去烧轮胎。”
“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找不到依据,就没有结论,只有猜测,凶手可能是故意这样做的。”
“目的呢?”
“让我们以为他把赵鹏全藏到城外了。”
一旁的廖法医补充道:“许家盐场现在就是一片荒地,除了草什么都没有,连早年间盖的房子都拆了,一眼就能望到头,那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如果说老白的实验为孙副所长的看法提供了佐证,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冯铁霖看不懂了。
“老大——”
小张一进门就嚷:“赵鹏全那张银行卡里的钱被人提走了。”
冯铁霖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真的被马卫东说中了,凶手没有提出赎金要求的原因就是知道赵鹏全随身携带的银行卡里存有巨款,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十八日晚上,就是下雨那天。”
“提走了多少钱?”
“全部提走了,现在卡里是空的。”
“卡里原来有多少钱?”
“三万八千五。”
冯铁霖怔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真的不到四万元?”
“是的,不到四万元,瑶瑶在这点上没有说谎。”
“在哪儿提的?银行柜台还是自动提款机?”
“实验小学对面建行的自动提款机,我拿到监控录像了,但是……”
但是没有拍到凶手的相貌。
凶手取款时可谓全副武装,穿雨衣,戴手套,头上还戴了一顶摩托车头盔,再先进的监控设备也无法透过头盔拍到藏在面罩后面的那张脸。虽然是夏季,凶手却做到了让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暴露在监控画面里,宽大的塑料雨衣把整个身形都遮住了,能确定的只有身高,大约一米七五。
之前老白分析,凶手劫持赵鹏全后之所以没有立刻进行毁尸灭迹,最大的可能是在等这场雨,因为雨水能够把现场痕迹冲刷干净。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只有下雨的时候,凶手的这身装扮才让人看上去不会觉得那么突兀和怪异。
录像显示,银行卡里的钱是分四次提走的,前三次每次取一万元,最后一次取的是余额八千五,时间是二十八日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至二十九日零点五分。
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银行卡在自动提款机上的每日最高取现额度为两万元,凶手选择的是存取一体的提款机,单笔最大交易额是一万元,只有在午夜与凌晨交汇的时候,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卡里的三万多元钱全部提出来。
往后推一个小时,也就是二十九日凌晨一点左右,凶手在郊外点燃了赵鹏全的现代车。可是冯铁霖怎么也无法相信,凶手劫持赵鹏全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区区不到四万元钱。
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问小张:“其他方面查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小张马上来了精神:“老大,你还记得赵鹏全做的那个楼宇自控系统的工程吗,他把其中的软件部分单独拿出来包给一家软件公司,结果这家公司干到一半就撤了。”
冯铁霖点头:“后来因为涉嫌非法转包,甲方没给赵鹏全结算余款,赵鹏全也就一直欠着这家公司的钱没给,怎么,是不是这家公司有问题?”
“也不是完全没给钱,我问过这家公司了,他们是拿到了百分之四十的预付款才开工的。合同上规定,工程过半,赵鹏全就要继续支付百分之四十的工程款,剩余的百分之二十等工程结束验收合格后付清。
结果他们公司干到一半,赵鹏全就死活不再打款了,他们才撤走的。这个工程他们公司虽然没赚到钱,但是也没亏钱,最开始拿到的百分之四十实际上已经够整个工程的成本了。”
“那他们后来为什么还四处寻找赵鹏全?”
“因为他们公司把整个工程中最困难的基础架设部分做完了,先期拿到的百分之四十也全部投进去了,到了后面该赚钱的时候赵鹏全却不再付款了。他们本想以退为进把人撤走逼迫赵鹏全打款,没想到赵鹏全干脆把他们一脚踢开,另外找了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接手。剩余部分的工程主要是系统调试,没有太多技术含量,而且新人没经验,工程收费一定很低,这种做法明摆着是为了克扣掉这部分利润。他们认为赵鹏全做事不地道,想教训教训他,但是一直没找到人。”
“也就是说,这家公司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是的,可以排除。”
冯铁霖心里有些烦躁,如今的社会越来越难看到诚信两个字了,朋友之间如此,生意场上如此,单位同事也是如此,照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连一句实话也听不到了。
小张看着他,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老大,你怎么不问问那个大学生后来拿没拿到钱?”
冯铁霖一怔:“赵鹏全不会连他的工钱也克扣了吧?”
“为什么不会?那家公司说的没错,新人果然没经验,连预付款都没要就把活儿干完了,结果到最后一分钱也没拿到。”
冯铁霖见小张这么强调这个新人,心中有些恍然:“这个大学生有嫌疑?”
“暂时还没查到有价值的线索,只知道这个大学生姓董,大约二十四五岁,说话有辽北口音,在工程调试期间,有一个人经常到工地上来看他,因为姓董的大学生就是这个人介绍给赵鹏全的。”
“这个人是谁?”
“罗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