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晨烨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他有点儿害怕叶昭觉再深究下去。
闵朗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叶昭觉想不明白的,他却一眼就已经看透。
“不用麻烦你了,我有地方去,”闵朗说了一个城市名,在北方,距离S城有一千多公里,“有个哥们儿在那儿做生意,一直让我过去看看,我以前懒得动,现在……或许是个机会吧。”
“你要走?”叶昭觉再次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她泪眼汪汪地看看简晨烨,又看看闵朗,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就像只有十几岁,她捂着脸,像是在哀求什么,哀求什么呢?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能理解闵朗的决定,无论是卖掉79号,还是离开S城,她都理解。
她只是难以接受。
简晨烨也愣了一会儿,但他很快恢复理智。
这不算是一个很差的决定,相反,对于闵朗现在的处境来说,迈出这一步其实意味着有许多新的可能性。
他的一生还那么长,应该去一个新的环境,尝试一些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叶昭觉的嘴角有些痉挛,她原本想问,那乔楚呢?
简晨烨用眼神制止了她:“希望你一切顺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两个男生互相碰了碰纸杯,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木已成舟。
叶昭觉只觉得胸口那里有些闷痛,她不预备再劝阻,也明白劝阻毫无意义,她只是觉得很伤心,79号这个地方曾贯穿了她的青春,而现在一切都面目全非。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轻声说,岂止是79号呢,简晨烨、闵朗、徐晚来、邵清羽……这些名字所代表的那些人,早都不是当时的他们了,就连你自己,也不是当时的自己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屏幕,眼泪立马收了回去,表情也变得非常严肃。
她对他们俩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之后便跑到屋外去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俩,那种了然于心的笑容又出现在闵朗的脸上:“昭觉确实不算聪明啊。”
“嗯?”简晨烨没明白闵朗的意思。
“少装了,你们分手,是因为昭觉吧。”
简晨烨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昭觉不聪明,是你经验太丰富。”
“去你的。”闵朗也笑。
就像闵朗所说的那样,辜伽罗离开简晨烨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和叶昭觉有关。
在辜伽罗看来,“回忆”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它意味着简晨烨过去的小半生是她永远无法参与其中的。
如果仅仅是无法参与也就罢了,可是叶昭觉这个人就存在于简晨烨那小半生中,她的一呼一吸,她的哀愁和挫败,都将因为这个介质而直接传达到简晨烨的心里。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她,你还爱着她,这是我无法忍受的。”,这是她整封信下笔最用力的一句话,几乎戳破了那张纸。
“不要让她知道。”简晨烨望着外面叶昭觉的背影,轻声对闵朗说,“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太不成熟,她一个人背负了很重的东西……现在有人爱护她、照顾她,我也为她开心。”
闵朗点点头,刚想要接下去说点儿什么,
叶昭觉像疯了一样冲进来,双眼亮如han星,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要哭了,又像是蕴含着巨大的、疯狂的喜悦……
她看了看闵朗,又看了看简晨烨,然后,她的眼泪汹涌而出。
“是陈律师打来的,”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他说徐晚来同意接受赔偿,数额上也不啰唆了,这样,他就可以尽力为乔楚争取从轻了!”
一直悬在闵朗心头的那样东西,像羽毛一样悄然落地,没有一丝声响。
叶昭觉和简晨烨的声音从他耳边一点点减轻,消退,他的思绪回到那个夜晚,空无一人的广场。
徐晚来沉默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睛在暗处发着幽幽的光。
当她再开口时,声音又尖厉又han冷:“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她。”
闵朗笑了,随便吧,他不想解释,她愿意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吧,反正这件事他已经做了。
“没用的,闵朗,”徐晚来凑近他,脸几乎贴着他的脸,“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她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没用的,我不会心软的,你休想。”
离开广场时,徐晚来的脊背挺得笔直,步伐无比坚决,明晃晃的月亮就在她的前头,她好像要一直走到月亮里去。
闵朗把79号卖掉了,这件事,像一颗子弹穿过了她的灵魂。
有句话她说得很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这句话反过来说,也一样成立。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你知道徐晚来会这样做的,对不对?”叶昭觉还沉浸在喜悦中撒着欢,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咕隆咕隆”灌下去,但这并没有减轻她的兴奋,“你肯定一早就确定了!”
闵朗垂下头,躲开了她的指控。
不,我不确定。他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反驳叶昭觉,但他什么也没说。
这只是一把豪赌。
他唯一的筹码是徐晚来对自己残存的感情,他已经不知道那还能不能称之为爱,这感情里包含着太多的伤害和怨怼,早已经千疮百孔。
现在,他知道了,纵然是千疮百孔,但它的本质没有改变。
他在那个深夜给徐晚来打了一通电话。
接通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地听着对方的呼吸,直到徐晚来的手机电量耗尽,自动挂断。
“谢谢你。”闵朗对着忙音说。
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亲近对方的同时也被对方所接纳,闵朗知道,这种亲近……往后不会再有了。
第二天,他收到了一个快递,拆开后,他看到了那只玉镯。
他隐忍着胸膛里撕裂的痛,没有流泪。
就像乔楚那天晚上说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知道,他们终于都获得了自由。
早上五点,齐唐的手机响了,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清醒了。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等这通电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在等一个判决。
“我拿到检测结果了。”
“嘿,别给我拐弯抹角,”齐唐嘴上虽然在调笑,但身体里却仿佛有根弦在慢慢绷紧,他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床上起来,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酒,“说吧,我承受得了。”
“你在倒酒对吧,哈哈哈……”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恃无恐,笑得极其嚣张。
齐唐也跟着笑了:“真孙子!”
他端着酒杯走到阳台上,这个时刻,万家灯火已然寂灭,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在墨一样浓稠的黑暗里,只能依稀看到楼群的大致轮廓。
玩笑开够了,那边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