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血液流通似的,他心里一颤,“奶奶去世的时候,你和简晨烨还有昭觉,陪我一起把骨灰送回乡下,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月亮,你记得吗?”
有什么东西在徐晚来脑中炸开了,“轰”的一声,她头皮一麻,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闵朗刚说完第一句,她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初到异国的那些日子里,这些回忆曾经帮助她抵抗过多少孤单和寂寞,尽管双眼紧闭,但眼泪还是不可抑制地从她的眼角漫溢出来。
闵朗握着她的那只手更紧了,他的语气比先前还要温柔:“晚来,我不是个浪漫和诗意的人,但是那天晚上的月光,我能记一辈子,你知道,那是因为和你有关。”
他的温柔里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悲伤:“乔楚跟我说,她一生中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才会爱我爱得这么糟糕……其实我也是一样,除了你,我没有爱过任何人,你一直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有一只手,揪着徐晚来的心脏,闵朗每说一句话,那只手就揪得更重一点儿。
“我一直都知道,从小到大都知道,我们的未来一定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你做的任何决定……我虽然不见得全都支持,但是我全都理解,”闵朗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包括你的自私。
“可是,坏就坏在你自私得并不彻底,我也是,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反反复复……”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冷不丁地,徐晚来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她依然闭着眼睛。
闵朗有些措手不及,这个问题她以前也问过,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还会在乎这种小事。
他静了静,决定不回答:“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原本就不多,也很有限,发生这件事之后,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弥补……我是说,至少让你的损失减少一点儿。”
徐晚来猛然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瞳孔里全是惊恐。
她已经预感到了,但她不敢确认,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闵朗平静地看着她:“晚来,我把79号卖掉了。”
等到徐晚来缓过这口气来,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
她的脸上混合着一万种情绪,那个空白的面孔就像一层表壳被剥去,她又活了过来,生动的,有血有ròu的,会哭会痛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看过一场恐怖电影:“你卖了79号?”,闵朗微微地点了点头后,她整个人都颤抖着,“你疯了?”
“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没有想到第一次说,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徐晚来,只要是为你。”
第二十章
“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叶昭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听到“闵朗为了赔偿徐晚来的损失,把79号卖了”时的心情,她明明是局外人,明明知道这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她还是很生气。
她怄得简直快要吐血了。
“以后你要怎么办,怎么生活?”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简晨烨示意她坐下,却被她一把甩开,她开始苦口婆心地跟闵朗讲道理,“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啊,闵朗,我们三个人难道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吗?”
简晨烨往后仰了仰,朝闵朗做了个表情,意思是,我早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被徐晚来砸毁之后的79号元气大伤,四处都呈现出颓败,闵朗曾试图稍作整修,但很快放弃了。
就这样吧,反正都要卖了,不必费力了。
“你能不能坐下来,别走来走去了,晃得人头晕。”看到叶昭觉这么生气,闵朗心里其实还是很感动的。
他心里很清楚,除了自己之外,如果说世界上还有那么几个人同样在乎79号这个地方,那面前这两个人一定包含在内。
叶昭觉发泄一般地大叫了一声,在沙发上拨出一块地方来坐下,表情依然闷闷不乐。
“好了,别难过了,”闵朗揽住她的肩膀,用力搂了搂,“无论79号在不在,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姑娘嘛,谁也比不了。”
叶昭觉勉强自己笑了一下,顺势将头靠在了闵朗的肩上。
事已至此,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简晨烨在破损的酒柜里找到几瓶侥幸存留下来的酒,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一抽一次性纸杯,他兴高采烈地将这几样东西拎到那两人面前:“我们几个很久没一块儿喝酒了吧?”
“是啊,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你们俩还没分手吧?”闵朗慢吞吞地说,露出一个很贱的笑,果然,他马上就被叶昭觉掐了一下。
这个尴尬的话题谁也没有去接,它很自然地消逝在夜晚的风里。
“简晨烨,你和那个女孩到底怎么样了?我都问你好几次了,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一下吗?”喝了几杯酒之后,叶昭觉脸上泛起微微的红,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禁忌了。
“就是,你就不能好好回答吗?”闵朗跟着煽风点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不是不能回答啊……”简晨烨挠了挠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叶昭觉的好奇心和耐心,比他估算的更持久,“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我们没有在一起了。”
“啊?”叶昭觉猛地抬起头来,她既震惊又抱歉,“分手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分手。”简晨烨脸上有几分茫然,他是真的不能够确定。
他的情感经历非常有限,在辜伽罗之前,他只有叶昭觉。
可是这两个女生实在太不相像了,他几乎没有一点儿经验可以借鉴。
叶昭觉是什么都说,辜伽罗是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
叶昭觉对于现实世界有诸多祈求,而辜伽罗却仿佛活在另一个宇宙之中。
他永远都知道在哪些地方可以找到叶昭觉,可他永远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辜伽罗。
辜伽罗只留下了一封信给他,连分开的方式都如此大相径庭,一个是明明白白说清楚,一个是模模糊糊让你猜。
“人们常说,一个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可是我偏偏就是不知道。不过,我对于自己不想要什么却非常清楚,”简晨烨将那封信上的一小部分内容复述给叶昭觉和闵朗听,“所以我得先离开一下子,去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追求的是什么。”
他说完之后,好半天都没动静。
过了很久,叶昭觉试探着问:“就没了?”
“没了。”
又是一阵沉默。
叶昭觉重新把头靠在闵朗肩膀上,她在思考,辜伽罗写的那段绕口令到底是什么意思……简晨烨说了这么多,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想了半天,越想越头晕,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
“闵朗,还是继续说说你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对了,你可以先住我那儿,反正现在……没什么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