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她倚靠着路边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带着一点儿百无聊赖的神情,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路人。
“为何这些人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这个句子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时,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里,有五分苦涩、三分羡慕、一分清醒再加一分没心机。
末了,她伸了个懒腰,从后门溜回了店内。
而这个意味深长而又弥足珍贵的笑容,被堵在路上的齐唐完整地收入眼里。
他一直没有说起过,每每看见她露出类似的神情,他总是会有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愧疚感,对比她一直跌跌撞撞的人生,他为自己的顺遂感到内疚。
叶昭觉,她的身上有一整个han冬。
“你怎么来了?”
叶昭觉端着餐盘按照座位号码走到客人面前,看到是齐唐,她一时之间没控制好音量,被店长狠狠地瞪了一眼。
齐唐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胸口处有一只小小的鹰,不久之前刚刚剪过头发,整体看起来显得比平常要小个好几岁,他漫不经心地说:“顺路。”
叶昭觉偷偷地瞟了店长一眼,确定她没看到自己,转过来,冷着脸,压低声音:“你赶紧走。”
“我为什么要走?”齐唐一脸假正经,“这是你的店吗?”
论起胡搅蛮缠,叶昭觉知道自己和齐唐从来都不是同一个量级,此时此刻这种情况,跟他硬碰硬也不是办法,只能先服软麻痹对方:“你在这里,我会很尴尬的。”
齐唐收起戏谑,换了另一副表情:“尴尬什么?你不是说,找到了工作会请我吃饭吗?”
“这不是一回事。”她知道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只想尽快从这个局面里脱身,“改天我找时间向你解释好吗?”
“你哄小孩啊?”齐唐拖长了尾音,“择日不如撞日,我等你下班呗。”
叶昭觉气结,又无心恋战,只好冲着齐唐比了一个手势。
齐唐又补充了一句:“我主要是想问你,为什么你愿意求助乔楚,却不愿意求助我?”
他话音刚落,叶昭觉整个人如遭雷击,靠!乔楚你出卖我!
她不是没想过齐唐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她只是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有编出一个冠冕堂皇的,足以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请他帮忙的理由。
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店长一声“小叶”拯救了她,她赶紧头都不回地窜回工作间里。
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她如同鸵鸟一头扎进沙土之中,能躲多久,算多久。
打烊之后,叶昭觉换回自己的衣服,和同事们道别,其中一个姑娘用眼神指了指外面:“有人在等你。”
她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齐唐这个人,说得出肯定做得到。
心里有点儿堵,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忙了一整天,一边学习制作饭团烧,一边帮衬着店里的生意,白天还不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倦意像惊蛰时破土而出的虫豸,一点一点地从骨头和血液里渗出来。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还不能回去休息。
从齐唐的表情看来,关于之前提出的疑问,他势必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复。
距离她上一次坐在齐唐的副驾驶座上,已经过去很久了。
叶昭觉记得,那个雪夜,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han风灌满了华丽的裙子,从手指尖到脚趾,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冷的。
想起那个夜晚,她叹了一口气,轻至不可耳闻。
“齐唐……”既然逃避不了,叶昭觉索性自己一头撞过去,“你关照了我太多,点点滴滴,事无巨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她正说着,齐唐的手机响了,她立刻噤声。
齐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带着一点儿不以为然,直接摁了关机键:“你继续说。”
“呃……你不接吗?”作为他曾经的助理,叶昭觉多多少少还保留了一点儿从前的惯性,“会不会耽误工作上的事?”
“让你说你就说。”言外之意,就算是工作上的事,又关你什么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叶昭觉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定了定神,把说到一半的话头捡起来想继续,可是她发现,即使没有这个突然来电,她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于是,她很直白地强调了中心思想,没有什么不能启齿的苦衷和内情,很简单,我就是不想再麻烦你。
齐唐一直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在很多事情上,叶昭觉对于他的了解其实还停留在表层,她并不知道,他看起来越平静,事情就越不好收场。
“我饿死了,”他完全不接她的话,只管先说别的事,“两个饭团烧早已经消化完了,你陪我去吃东西吧。”
“我不去,我累死了!”叶昭觉一听暂时不能回家休息,整个人都炸了,“你自己去吃,我要回家洗澡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我们就去吃串儿吧!”齐唐根本没有和她对话,兴致勃勃地擅自决定行程,“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馆子,营业到早上六七点呢。”
“不去!”叶昭觉气得快疯了,“你聋了啊!”
“是啊,聋了。”齐唐踩了一脚油门,完全不顾叶昭觉的歇斯底里,径直往目的地开去。
怀着满腔的怒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叶昭觉像人质一般被齐唐挟持到这家川菜馆子,一进门她才发觉,城市里晚上不肯早点儿睡觉的人真多啊。
整个大堂坐得满满当当,无论男女都是一副情绪高昂的模样,这边刚叫着“服务员,拿菜单来”,那边立刻有人呼应道“这里加个座”。
相对于井然有序的白天,夜晚确实更善于勾起人类心底里那丝丝躁动的,不安分的,放浪形骸的鬼魅。
对于远离光怪陆离的夜生活的叶昭觉来说,这是她极少踏足的维度。
“我点完了,你看一下有什么想吃的。”齐唐把菜单推到叶昭觉面前。
“我想吃个屁!”叶昭觉怒火未消,掀桌的心都有了。
齐唐撇了撇嘴:“想吃屁啊?口味太重啦。”
“你去死!”叶昭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眼珠子都翻没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我想,”齐唐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转过头来对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应该就是我们中国人经常说的,缘分吧。”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可以走的。
齐唐并不是那种非要强人所难的人,况且自己有手有脚,起身,出门,打车,很简单的几个步骤就可以直接到家。
可是,某种奇怪的力量把她摁在位子上,无法动弹。
算了,让他一次。
她暗自想着,毕竟欠他一点儿人情。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始喝的,她甚至不记得桌上第一壶酒是齐唐叫的,还是她自己叫的,她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自己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地喝酒,没吃几口食物,酒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