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这场宫廷斗争才落下帷幕。
昔日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到处都是到处都是血迹。宫女太监们拿着抹布清洗着台阶上的血迹。等太阳出来后,水迹很快便消失无痕。在这古老的皇宫中,有多少人的生命就这样如这水冲走的血迹般,消失的无声无息。
一夜未睡,窗外已然大亮。慕晴伸伸懒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这一夜,她安插在宫中的棋子不断的有消息传过来。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如今,事情也按他们计划好的那样,走向了结局。
楚洛轩给她按按僵硬的脖子,她终于觉得好了一点。
“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想必你父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
慕晴闭着眼摇摇头,“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没有时间去休息。等下用冷水洗把脸就好了的。”
看着如此拼命的慕晴,楚洛轩心里很是心痛。但他并没有立场要求她放弃,他明白她的身不由己,正如他自己也身不由己。
及至中午,宫里传出了旨意。
太子谋逆,已经被伏,废黜太子之位,永世幽禁于南苑。皇后与之同谋,自裁谢罪。皇后一脉,犯上谋逆,三族以内五岁以上者,尽判斩立决,五岁以下者,尽数充做官女。其余与太子谋逆有牵连的官员,尽皆株连一族。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朝获罪,尽数成为阶下之囚,被人拿捏。人生之变幻无常,不过如此。
此事之中,最让慕晴不解的地方,便是皇帝居然没有判太子处死。
正好这天天气晴好,韩国夫人要慕晴过府叙话,慕晴将心中的疑惑告知之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此次救驾有功,虽然皇帝的赏赐还没下来,想必其日后荣宠更胜之前。其实对她来说,她已然身居高位,其他的赏赐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此时,她斜躺在凉亭中的贵妃椅上,涂上凤仙花的细长手指夹起一颗樱桃。不知道的人很难想象,这双手之前还手握利刃,收割了无数生命。
但慕晴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多年在黑暗中行走,让她明白同情心是最无用的东西。因此,她对韩国夫人没有丝毫不适。
韩国夫人轻轻咬了一口那嫣红的樱桃,斜眼看慕晴,说道:“怎么?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没有杀他?”
慕晴摇头,请她解惑。
韩国夫人嫣然一笑的。她虽已不再年轻,但是风韵犹存,尤其这些年保养得当,看起来还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美妇。慕晴心中暗想,这人要是还在现代,绝对是颠倒众生。
韩国夫人说:“你还太年轻,尚未成婚。不懂孩子的意义。”
“太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嫡长子。其实如果他不谋逆,就算被废了太子之位,他的下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因为对男人来讲,嫡长子是不同的。”
“太子生下来的时候,皇帝还不是皇帝。我还记得,得了儿子的他,满月酒都摆了三天。大家都以为皇帝非常宠爱的慕子骞,却没有这种待遇。”
“慕子程生下来后,齐皇就抱在身边亲自教导。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与隔三差五才见的一次的孩子,自是不同。”
“齐皇刚登基为皇,便封了慕子程太子之位,要说他对他没有期待,我是不信的。”
韩国夫人看向遥远的天空,感叹到:“只可惜,人心易变啊。”
“皇帝坐久了,便觉得谁也想夺了他的位置,对谁都不信了。更何况是与帝位一步之遥的太子?”
“若非皇帝苦苦相逼,太子又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
“再者”,韩国夫人站起身说道:“皇后自裁,只求保太子一命。”
“皇帝与皇后,年少夫妻,起先也是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也是那个时候,皇后生下的慕子程。”
“后来时间日久,两人渐行渐远。但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总是少不了的。所以后来的齐皇,虽然对皇后没了爱意,但是对她也一直十分的敬重。”
“如今皇后为了救慕子程甘愿赴死,种种原由加在一起,皇帝免了他的死罪,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看着韩国夫人如此平静的回忆过往,她有些好奇,“慕子程没死,你难道就不怨恨吗?”
韩国夫人冷哼一声,说:“皇后已死,且三族被诛。活着的只有一个慕子程。你以为活着是他的幸运吗?其实,作为昔日的太子,活着才是他的不幸。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好的惩罚。”
慕晴心中了然。这样的韩国夫人,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承德殿内,飘出来阵阵药味,不时还传来咳嗽声。寝殿深处,一面容枯槁的老者躺在床上。宽大的龙床让他显得更为病弱。
自从太子谋逆,皇后自裁后,齐皇的身体就迅速衰弱下去。太医们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直说要静养。其实大家都知道,齐皇这是深受打击,内心郁结才这样的。
齐皇已多日没有上朝了。
“咳咳咳”
齐皇仿佛要将肺里的血都咳出来。
贴身太监端着药劝慰到:“陛下,这药已经煎好了,您就趁热喝了吧。”
齐皇闭着眼,示意他放下药退下。
偌大的寝殿又只剩他一人。其实皇帝病重,妃子本该侍疾。但皇后的死,似乎将他身上的活性都带走了。此刻他不想见任何人。
皇帝病重,太子又刚刚被废。如今朝堂二皇子一派的人物都变的炙手可热。朝中的风向也渐渐偏向二皇子。若非贤亲王、恭亲王这等保皇派没出声,恐怕现在满朝都是请求立褚的声音。
这日齐皇身子好了一些,撑着身子上了一次朝。
有大臣奏到:“臣昨日接到奏报,南边的水患已经治理的差不多了。在二皇子的主持下,堤坝已经迅速修建了起来。且赈灾钱粮也一分不少的陆续发放到了灾民手中,如今南边灾民减少,百姓都在感念皇恩浩荡。”
齐皇听闻此言,龙颜大悦。当庭称赞二皇子仁孝聪慧。二皇子一派气势更盛。
废太子一脉虽皆已伏诛,但影响仍在。恭王府和许府的婚事,不得已延期,至于何时再举行,还尚未有定论。皇后薨世,原因虽不光彩,但齐皇并未废去其封号,全国上下皆要服丧三月。民间一年不得嫁娶。
皇后薨世,后宫无主,一应宫务皆落下,且无人能主持皇后丧仪。齐皇召瑜妃御书房伴驾,直接问道:“后宫无主,朕属意你接管宫务,主持皇后丧仪,你意下如何?”
如今后宫无主,掌管宫务,就是事实上的皇后。这怎能让在后宫奋斗多年的瑜妃不心动。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份心动。
以她多年对皇帝的了解,除开皇帝自己,权力最大的人,总是最先遭到他的忌惮。掌管宫务又如何多年陪伴的皇后都能的早忌惮,更何况她们只是妃子而已。皇帝是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人。
她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慕子骞在前朝得势,那么在后宫中,她就必须蛰伏。
瑜妃捂嘴咳嗽了几声,有些为难的说道:“臣妾也很愿意为皇上分忧。只是臣妾自从上次宫变中毒,到现在也还没大好。身子总很容易劳累。太医也建议臣妾静养。臣妾谢陛下抬爱,只是臣妾这身子恐担当不了如此重任。”
齐皇见瑜妃脸色苍白,还不时咳嗽,也知道她的身子也不康健,便说道:“罢了,你的身子不好,朕又岂会拿这些事情来烦你。如今也不过是一问。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早日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次日,静妃收到了皇帝的圣旨,由代掌宫务,主持皇后丧仪,不得有误。
这对静妃来说,简直是喜从天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受皇后和瑜妃的压制,如今皇后离世,瑜妃中毒,终于轮到了她扬眉吐气一回。
皇后的丧仪,一切按照皇后该有的礼仪主持。
很快,静妃便安排人手到各府邸报丧。早在皇后自裁的消息刚传出,各府便偷偷采购白布。只因皇后死因不便宣之于口,且皇宫没下达任何指示。各府也不敢缝制孝衣。如今朝廷出了明旨,便忙坏了绣娘。
慕晴身为郡主,也要进宫哭丧。裁衣、剪影此时正在加紧赶制孝衣。慕晴也在旁边搓线。
“这瑜妃倒是聪明,竟然知道以退为进。”慕晴边搓线边说。
楚洛轩不会做这种活儿,只能在旁边剪灯芯。
“她一直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可惜静妃给人做了挡箭牌而不自知。”
“等下我陪你入宫,如今宫里这么乱,我不放心。而且哭丧可不容易,我怕你坚持不住。”
慕晴心中温暖,他总是这么体贴入微。
“皇后昨日薨世,今日晚上才通知哭丧,哭丧理应哭七日,去掉了今日,也就剩六日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