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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礼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盘山公路上转着,窗外高耸的树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不远处泛着波浪的海,都在他眼前一点点闪过。
只是这样的景色,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心里还残留着一股怒意。
在会客室,不知道为何,他跟程颐谈着话,却渐渐陷入了回忆。
姜瓷的音容笑貌,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傅时礼想去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些曾经忽略的,不屑的,那个让他觉得不喜欢的姜瓷,更加深刻的从他的骨血里流淌出来,变成心底越加深刻的回忆。
傅时礼在这场恍如梦境的回忆里,有些心慌,也有些欣喜,万般情绪交杂,最终化作茫然。
那么爱他的姜瓷,从来不曾离开他的姜瓷,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呢?这不是真的。
可是他很久没见过姜瓷了,没有人会问他回不回家吃饭,留在卧室里的气息也越来越淡。
姜瓷好像正在一点点从他生命里抽离,他再有权有势,也无能为力。
姜瓷不要他了。
傅时礼回过神来时,面前坐着的程颐,眼里还带着一丝困惑的看着他。
傅时礼反应过来,是这个人,将他拉入了回忆的漩涡,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共享了他的记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傅时礼微微合上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心底有了一丝暴虐的情绪。
他知道,在未经他人允许的情况下,强行探知旁人的隐私,走法律途径,是可以有周旋的余地,他要程颐,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当他走出那件让他觉得窒息的房间时,对上的,是傅母转头看过来的忧虑眼神。
傅时礼心里仿佛有一块地方,缓缓松动,连带着心底那蓬勃不可收拾的怒意,也被他压了回去。
说到底,是他的状态不对,是他让傅母担心。
傅时礼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离开,他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可来自亲情的压力,却让他不得不再次撑住。
至少,要给傅母一个以后的保障,再谈其他的事情。
傅时礼清醒的知道,如果他也离开,早年丧夫晚年丧子的打击,是傅母承受不住的。
傅时礼将车停在路边,将窗户打开,夹杂着一丝腥味的海风,缓缓的从窗户外吹进来,带起人身上的一丝黏腻,却也有些温暖舒服。
傅时礼点了支烟,看着手指间深蓝色的烟雾随着风扭曲的不成样子,最终消散,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
姜瓷,我本以为只是你走了,却没想到,你还带走了我。
傅时礼狠狠的搓了把脸,看着远处海面上泛起的,细碎的金光,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程颐在会客室对他说了一句话:“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对方都没办法再对你有任何反馈,这是你最无力的事情,可你现在做的,又让旁人,成为了你。”
傅时礼当时没有察觉,现在想起来,傅母一次次的迁就忍让,小心翼翼的试探,又何尝不是一种关心,而自己,也确实没有给到任何反馈。
傅时礼知道这种痛苦,所以更不想,自己在不经意间,让自己的亲人也感知到这种痛苦。
手指上传来一阵刺痛,傅时礼下意识丢掉了烟,轻轻吹了吹指腹上沾染的烟灰,看着海平面,谁也看不出来,他没什么表情的背后,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姜父已经准备回老家了,他在这里不算扎根,当年打拼下来的产业,现在也没了用处。
手上剩余的钱,足够养老,姜父跟顾凌说了这个事情,并在家弄了几个菜,就当是离别宴了。
吃过饭后,顾凌陪着姜父在院内散步,一老一少慢慢的走着,都没有说话。
走到那颗榕树下,姜父颇为怀念的抬头,眼里浮起一层不甚清晰的水雾,他说:“小时候,我们家姜瓷最喜欢在这棵树上等我回家了。”
顾凌看着姜父眼里的伤感,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虽然没有参与过姜瓷的曾经,但跟姜父相交以来,他也知道了姜瓷不少趣事。
月色下,顾凌仿佛看到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在这树上,笑着闹着。
突然,顾凌开口了,他说:“如果当时,我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姜父早明白他的心意,闻言扭头看着顾凌,不无遗憾的说:“不是你当时勇敢,而是你早些认识姜瓷,就好了。”
跟傅时礼比起来,顾凌才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吧。
姜父静静的看着天上,默念道:姜瓷,下辈子,爸爸不希望你再这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