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送来的马是好马,纯种的阿拉伯马。
异世界也是有马的,不过是独角兽,大灾变前,艾琳娜的坐骑就是一匹纯白的角马(独角兽)
当天晚上,艾琳娜就骑着马沿着苏州在上海外滩跑了一圈,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方才返回住处。
住处洋楼三楼的灯光这时还亮着,远远望去,亮灯的位置正是黄克的个人工作室。和另一个时空的黄克失联至今已有二十多天,但黄克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白天他要么在交大学堂给大学生们讲课,要么就是被上海滩的资本家请去处理工厂的机械问题。晚上,要么应付饭局,要么就是窝在他的工作间里,操纵着最近弄来的几台小型机床制造一些金属工具——比如,枪用消音器,翻墙爬墙工具,枪械改造组件等等。此外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继续学习艾琳娜传授给他的构装师的知识。
期间,黄克也有晚上出门的时候,不过这个时候他都是在外面运动锻炼,同时测试被异世界提升强化后的身体。
比起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切成两个人用的黄克,艾琳娜却相反,甚至活得有些“行尸走肉”。
向诸神复仇,其实只是她给找自己的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更多的时候,是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地茫然地活着。
上街“收集”那些弃婴、卖婴、流浪儿回来,不过是精神完全崩垮后的她,残存的善良天性在起作用,只有看着那些孩子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的表情时,她的脸上才会偶尔的回复一些“活人”的生气。
而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眼神有些呆滞的冰山美人......
“这个洋妞精神好象有些问题,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这是她跟着黄克来到上海滩后,几乎每个接触过他的外人心中的评价。精神上已经无限接近死亡的艾琳娜,现在完全是靠着仇恨和救济幼童的赎罪感,勉强支撑着活着。
“现在的她,既是冰山也是火山。冰山是指她把自己内心几乎完全冰冻起来,火山则是,现在的她是非常的不稳定因素,随时会发疯爆炸胡乱杀戮......”
带着这样的队友,黄克表示: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啊......
身为钢铁直男出生的黄克,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安慰女人,又和未来的另一个自己断了联系,现在其实对她是头痛万分的。
在楼上工作间里工作的黄克,现在正在手动制作一个冲锋枪用的消音器——这是为未来的零元购行为作的准备工作。
工作间里的几台削床、铣床、钻床,是他这段时间花钱从洋人那儿或者破产的企业老板那儿买来的。而在“闲着无聊”的这段时间,黄克还自己手动制造了一台压弹机,可以用回收弹壳复装子弹。
为了尽早把身边的这个令他头痛的“不稳定女疯子”甩出去,黄克已经想好了:一个月内一定要带着她追上正在长征的红军队伍,然后让这个时代中国最杰出的那群人去“教育引导”她。
不过在去的时候,肯定不能这样两手空空的过去。艾琳娜的那个空间十字项链,目前被她暂时借给黄克使用,现在正挂在黄克胸前——艾琳娜注意到,当这个空间项链和他身上的那个时空奇点长时间接触时,内部的被限制的“可用空间”可以缓慢地扩大。这七天的接触时间里,已增加了整整十立方米的空间。
艾琳娜身上的空间装备,并不只有十字架一件,她还有数个备用的空间戒指,这些都是她在末日黄昏时和意外进入那个世界的其他世界强者战斗后的胜利缴获。不过相对于诸神打造的专用神器,这些空间戒指在地球世界能力缩水严重,能存放的物资空间一到数立方米不等,和十字架空间差远了。
而这段时间,大致的几个零元购的目标,黄克已经找好了,只等着收集到完善的情报,和选择最恰当的时机。
外面苏州河边,艾琳娜骑着马逐渐靠近住处时,她注意到住处的门口,有一个人影正在飞快跑走,跑走的时候,那个人影还回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跑走的那人,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布包。
艾琳娜走近一看,发现布包里包裹着一个婴儿——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甚至脐带才刚刚剪断......
“又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说话的是董牧师,他看着艾琳娜带进来的孩子,叹着气。艾琳娜的孤儿院开张后,短短的十天里,象今天这样被有意地扔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算上这一个正好是十个。而现在外面的市面上,只要拿出两个烧面饼的低价,就可以很轻易地从沿街“卖儿卖女”的父母那儿,买到一个孩子。艾琳娜孤儿院里的幼童,一部分是较大的儿童,余下的六十多个孩子,却全是三岁以下的幼童。
“溺婴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养不起,养不活,养不大......除了富有的地主之家,中产以上的家庭外,几乎家家户户,只要能生出娃的,最后大半都要面临这种痛苦的选择。”
黄克看着襁褓婴儿,也是心颤不已。
来到这个世界,最初时为了“省药”,他是很反对把那些带过来的珍贵的药物随便滥用的。可是看着孤儿园里一个个幼小脆弱的生灵哭泣挣扎的双手,既使再铁石心肠的他,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憾,以至这段时间用掉了不少。
艾琳娜摸着婴儿的脸,孩子的眼睛暂时还无法睁开,她低声道:“明天再多几找几个奶妈过来,多少钱我这边出,尽可能地都用母乳喂养这些孩子,最少也要是母乳加奶粉混养。”
董牧师点点头,旁边的其他孤儿院的护工则在这时为新加入的婴儿准备新的床铺。而后黄克走了出去,董牧师却在这时跟了出来。
董牧师对黄克道:
“艾琳娜小姐是个好人,她救了很多孩子,可是救不了全中国的孩子。而这样的孩子,在中国有千千万万。”
黄克心中一动,心里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董牧师终于忍不住,开始向他试探,以及偷偷宣传革命思想了。
他答道:“是的,艾琳娜现在做的只是小恩小善,只能救得了眼前的几个孩子.....这个时代,确切地说,在过去几千年时光,溺婴、杀婴,都是普遍现象,一半是因为养不起,一半却是这是一个剥削吃人的时代。而在这个现代工业文明社会,其实全地球的生产力,已经足够养活每一个出生的孩子了,可是由于残酷不公平的分配方式,依旧是有的地方朱门酒肉臭,有的地方易子而食!”
董牧师身体一颤,看向黄克的眼神随之一变。他本意是想借机向黄克试探的,而黄克给他的回复,简直比他这个“正统的革命者”,对痛苦的起源看得还通彻。
他再次试探地问道:“上个月,交行的那些事......”
而黄克这时,却已经不再想继续互相装成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游戏了。
他直接捅破道:“买菜的那个老沈,是个地下党吧......”
“咳......”
黄克的开门见山,直接让董牧师差点喘不上气来。
黄克笑道:
“采购员是个肥缺,这段时间,他过手的大洋也有成千上万了。做的帐目清清楚楚,没有吃拿卡要,干干净净。我和艾琳娜把孤儿院全权扔给你处理,你的手脚也很干净。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大上海,大概只有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某个党派的人士,手脚才会是如此干净的......”
“......”
董牧师被黄克瞬间发出的组合拳,一时打得大脑空白,正要急智反驳否认时,黄克却收起了脸上最后一点不正经,象背书一样地背诵道:
“红色牧师董健吾,1927年加入中国TG,1929年在上海参加中央特科,从事秘密情报和联络工作。1930年开办“大同幼稚园”收养领导人的子女和烈士遗孤——比如,李德胜的两个孩子!嗯,让我想想,那两个孩子,他们当时的化名,一个叫杨永福,一个叫杨永贵,现在应当是被你转移到你的前妻那儿......”
董牧师脸色霎那间雪白一片,右手更习惯性地捏紧,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黄克看,而黄克也平静地回看着他。
黄克背诵的内容,正是上一次“失联”前,另一个自己通过网络查找到的和董牧师有关的“百度百科”资料。关于董牧师的生平,另一个黄克当时还特地网购了一本他的个人传记《红色牧师董》,可惜后来跨时空接触被意外中断了,再没有更多的讯息。
黄克道:
“你觉得我们是刮民党的特务吗?”
董牧师问道:
“交大的老师对你的评价很高,你们俩治疗大烟瘾的本事也是真材实料的。我觉得那帮祸国殃民的败类,是不可能找上你们这样的人来当特务的,你们也不可能是特务。但是,你们是谁?”
终于能敞开了说话,董牧师也不再演戏,只是他仍然很小心,问得多而答得少。
黄克点头道:
“先说说艾琳娜吧,你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的是教袍,戴着反十字架——教袍是从湖州南浔的一家洋人教堂里抢来的。杀人,放火,抢劫,全是她干的,她非常讨厌上帝,非常非常讨厌传教士。所以,你这身牧师的隐藏身份,其实她是很不喜欢的,幸好你没有向她传教,而她也知道你红色牧师的身份,知道你本质上是个伪信者,所以才能容忍你。”
董健吾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在等着黄克透露出更多的讯息。
“艾琳娜不是中国人,但是她的革命性,只要引导好,对革命的渴求,渴望,不但远甚于我,甚至会更在你之上。董先生,你选择布尔什维克主义,是因为你在漫长的人生中,见到了这个国家民族的诸多苦难,也见到了过去二十年里,这个国家里最优秀的那群人,为了寻找光明,一次次地尝试,又一次次地失败,不断地试错,失败,反复轮回过滤后,最后剩下,或者说,最后结晶析出的这条路......”
“而艾琳娜不同,她曾见过美好的乌托邦的世界,那个世界表面上看似美好,但实际上芸芸众生,却只是高高在上的诸神,圈养在地上的牛羊——当收割的那一天到来时,看似完美的天堂,瞬间就化成了最恐怖的地狱。而这一切,艾琳娜全看过了,经历过了,甚至被迫亲自执行了“诸神的收割”。她是真的经历过了诸神创造的地狱!即使现在身体走出来了,但是她的灵魂和思想,仍然困在地狱时期痛苦的回忆中......”
黄克和董牧师说话时,两人正站在外面院子的空地上。院里没有点灯,但十点后的大上海滩,依旧明亮。附近租界的霓虹灯的余光撒过来,落在黄克的脸上,勾勒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黄克的话没有说得很明确,但是董牧师的聪明,还是听出了他意指的一些内容。
“发生在艾琳娜身上的事,我不能告诉你太详细。我只能对你说,现在的她,其实内心还生活在过去的黑暗和地狱中,她的心里充满了自我毁灭的倾向——毁灭她所有希望的,就是神,就是上帝。所以,你千万不要在她面前,学那些洋人神甫一般胡扯什么神怜世人之类的话,那是自寻死路主动找死的行为。上一个这么做的家伙,尸体都臭了很久了......好在你是个假神甫,也算是个渎神者吧,应当不会犯这个错。”
董牧师问道:“那么,你们来找我,是来寻找新的光明的吗?”
“寻找光明?说得好,我说服她来上海,说服她跟着我去追寻正在被常凯申委员长万里追杀的朱毛二匪,理由就是:你可以在他们这群人身上,找到真正的光明和希望,找回失去的,被夺走的那些东西。”
董牧师点头表示明白,虽然心里他其实很多都没有听明白,但他知道,双方现在还在互相试探阶段,他已经被对方看得太明白了,讯息不对等下,自己为了组织的安全,现在更不能轻易地再暴露更多的东西了。
“一个月内,我和艾琳娜会暂时离开这时,我们计划是追上正在被追剿“朱毛二匪”......”
黄克边说边怀里掏出一份报纸——《申报》,报纸的头版,用醒目的标题写着"XXX军在
贵州某地击破朱毛匪军,匪首李德胜服诛"云云之类。
黄克笑道:
“报纸上的内容,当然是胡说八道。你也知道的,这两位在报纸上这十年里已经被击毙了很多次了......”
董牧师也难得地笑了起来。
“不过几个月前的湘江畔,从江西出来的红一方面军,确实损失惨重,有三万左右的红军战士牺牲在湘江两岸。”
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想再拖时间,也不想再浪费精力了,和你交集了这么久,也该揭一下自己的一些底牌了。我手中掌握着一条可以一次性长途运送几百吨物资的运输线,我正计划在一个月内赶到川北去向给红军补充急需的军用物资。上海这边我们可以获得的物资多如牛毛,我们也有能力不问不给钱就自取,就象上次抢劫交通银行一样!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但我不知道我们想要的物资在哪个仓库,不知道该何时何地出手。这段时间,我在上海滩和各个老板打交道,目的就是在收集这方面的情报.....董先生,你是这儿的地头蛇,讯息很广,我需要你在这方面的人脉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