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晨松潘.毛尔盖.下八寨乡的沙窝寨
从昨天开始,红四军的战士就在寨子中央忙碌,主要是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台,台上摆了一张桌子,而台下则放了几十长椅。会师后,两路红军级中高层干部大集结的扩大会议,将在这这儿举行。
站在木台上,遥看着东南方中央红军的驻地方向,张国焘在心里冷笑着。
“论枪,论人,论党员数量,我都比你多!就算是共产国际和莫斯科,目前也转变立场,化为中立不再支持你们!伍豪,你凭什么和我斗。”
艾琳娜走了过来,正色对张国焘道:“同样是战略转移,红四方面军过去半年里作得很好,主力部队的实力在艰苦的战斗过后,不但没有缩减,反而实力增加。这一点回苏联后,我会详细地向斯大林同志报告。”
出现在张国焘和陈昌浩面前的“喀秋莎”,此时换了一套苏联的军服——军服是离开上海前找裁缝作的,仿制品。不过离开苏联多年,一时间张国焘也看不出假的来。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作为共产国际的“特派员”,穿着正式的苏联军服来到现场旁听,本身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这位“喀秋莎”同志称赞的话,让张国焘更是大喜。对方虽然没有明确地表明立场,可是背后的意思,却是非常认可红四方面军,认为他“指挥有方”。这样的特派员
回去后,只要她再在斯大林面前“美言”几句,张国焘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在未来“堂堂正正地入主中央”已指日可待。
“到时候,我会追究你们丢失中央苏区的责任,有几个家伙,更要把你们全都肃反了!”
艾琳娜道:“昨晚我和莫斯科那儿通过电报了,斯大林同志对今天的会议非常关注,要我在第一时间把结果向他详细报告。四方面军和中央红军领导的矛盾,这段时间我也有所耳闻。我担心今天会有意外发生,我希望把电台组也搬到现场,一方面可以及时地向斯大林同志报告,另一方面,需要的时候也及时得到莫斯科方面的指示,化解不必要的矛盾冲突。”
张国焘点头,表示非常赞同。艾琳娜昨晚和莫斯科通过电报,就是通过红四方面军的电台进行的,相关内容不说他也非常清楚。
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我!
他当然觉得自己占尽了优势,实在想不出对手有什么地方可以翻盘的。
中央红军那边,从上到下,人员损失惨重,装备大量遗失,服装破烂,弹药不足,整支队伍就象叫花子一样。
相比之下,红四军这边完全是另外一副军容。任何长眼睛的人看到了,肯定是更认可他而不是中央红军的那帮叫花子。
艾琳娜得到张国焘的同意后,立刻指挥红四军的电台小组在会台一角布好天线,架设大电台。这几天她都红四军的基层活动,比起中央红军,张国焘离开根据地时,是彻底地大搬家,连地方机关单位的人员、家属统统带走。其实力号称十万,实则八万,不过由于家属、机关非战斗人员较多,实际战力大约也就六万左右。(注:此时的红四军还包括了妇女师,红军学校,军医院等非战斗单位)
陈昌浩走过,小声告诉张国焘:“他们来了。”
“带了多少人过来?”
“总数是六百多人,其中一个加强的警卫营,大约四百多人,装备都很不错。”
“一个营而已。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里我们是主场,叫警卫团加强戒备。”
张国焘也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也曾是留苏派的一员,非常清楚留苏派那帮人的伎俩。事前同样考虑过中央红军的那帮人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学古人玩一把“阵前斩将,兵变夺军”,对此更是十分防备。
张国焘努力再回想了一圈,感觉自己没有任何的破绽,于是和陈昌浩互相点头了一下,和红四军已经到达的高级军官一起,前往寨口迎接中央红军的同志。
作为共产国际的特派员,艾琳娜也和红四方军面的人混在一起。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这一带的红四方面军人员,上上下下都认识了这位苏联来的特派员。她待人亲切,医术高明,带来的特效药救活了无数正在死亡线上徘徊的重伤员。这个时期抗生素就是神药,一针下去,第二天伤口就不再化脓,几乎所有伤员的情况都在迅速好转。至于其他类疾病,她也带来了大量的针对性药物。更让红四军基层人员感动的是,她带过来的奶粉与洋糖果,让许多人第一次尝到了“世上最甜美的食物”。
总之,在沙窝寨这儿的红四军,人人都认识这位共产国际特使,人人也都认同她是代表斯大林过来的,而且是个真正的“布尔什维克”。
两支高层红军会面时,艾琳娜更是形像最为突出的核心人物,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至于黄克,把装备物资送到红军后,他整个就直接低调起来——理由也很正常:他是执行秘密工作的,不能暴露得太多,也只有几位红四的高层和他见过面,握个手表示感谢。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所以这个时候,黄克是一身勤务人员杂兵的打扮,站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热闹。
假装客气地和前几天还在拍桌子对喷的中央那帮人寒喧几句后,两支红军队伍的军团们纷纷入组。为了哄托气场和“拉票”需要,红四军这边总共来了四百名军官,而中央红军这儿只来了二百多名军官,人数比例是二比一。
张国焘观察过中央红军的那些人,确实都是中高级军官,除了必须留守以防万一外,能来的都来了。
由于座位不够,许多红军军官缺少座位只能或分散地站在周围。为防红一的人“突然发难”,在张国焘的事先授意下,主场的红四军官让出了大量的座位,然后以二夹一的方式,将中央红军的军官位分散夹开。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但小心总没有错的。”
会议开始前,张国焘又注意到,中央红军的这些参会军官,都主动地把配枪留在外面没有带入现场,摆出一副很坦然的姿态。不过为防万一,张国焘还是命人把对方带来的警卫营,安排在寨外,然后故作热情地好好接待。
会议开始前,中央红军的来人,带来了先进的麦克风和喇叭——这全是黄克带来的“未来设备”,一番调试试音后,整个沙窝寨都可以听到那个高分贝的声音。
完成了前期所有的准备,伍豪先上台讲话,客套话一番各种感激红四方军同志对红一的各种支持场面话过来后,伍豪话风一转,扯到了共产国际的支援。
共产国际的支援,这几天整个红四方面军都感受到了,大量的人都吃过二人带来的糖果——数量有限,一人一个。所以现场的红四方面军军官,都对艾琳娜非常感激。
感谢话完后,红四的军官们热情地冲着站在台上一角的艾琳娜鼓掌着。
掌声停止后,伍豪同志话风突然一转。
“这位喀秋莎同志,是斯大林同志特地点名,从北平跨越千里赶到松潘,除了给我们送来了珍贵的药品和补给支援外,她还带来了斯大林同志重要的指示。”
又是一阵激烈的鼓掌声,而这个时候,张国焘脸皮猛的一抽,猛地感觉到,哪儿好象出问题了。
就在他疑神疑鬼的过程中,艾琳娜已经走到了讲台正中央,站在台上,当着一干红四方面军成员的面,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臂章别在了右臂上。
只是瞧了那个臂章袖标的图案一眼,张国焘就大吃了一惊,瞬间血液变得冰凉。
那是一个剑与盾结合的标志。
而她的这个动作,同样也吸引了台下所有红四方面军军官的注意。
“那是什么?”
被红四方面军军官“包夹”的红一方面军的军官,“耐心”向红四方面军同僚们解释道。
“剑与盾!嗅出并铲除叛徒!这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臂章!”
所有人在这一刻,集体脸色大变。
站在台上,艾琳娜一字一句地道。
“我别上去的这个臂章,剑与盾的标志,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臂章!军医只是我的掩护职业,我真正的任务,是嗅出并铲除叛徒——背叛革命事业的叛徒,潜入红军内部的特务,找出来,消灭他们!”
“十多天前,我正在北平,当时接到斯大林同志的紧急指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松潘!我接到的真正任务,是要揭露一名潜伏在红军内部多年,埋藏得很深的叛徒特务!”
说着,她板起脸,对着一旁的红四方面军的电台组道:“你们和莫斯科已经联系上了吧?”
“是的,联系上了!”
电台组的负责人结结巴巴的道,原本好好的军事扩大会议,怎么突然变成了最可怕的“肃反”画风,他也不知所措。
“向莫斯科发出电报,告诉他们,行动开始,请立刻通报那名潜入红军,混入高层的叛徒名字!”
此时,张国焘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大势不妙了,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件旧事.......
“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喀秋莎......”
伍豪淡淡地道:“她是得到莫斯科承认,也是得到红四军全体上下认可的,共产国际的特派员。张国焘同志,你不必太紧张。特派员,不就是带着特殊使命的,上级特别派过来的特遣人员吗?”
陈昌浩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他望向周围,发现现场的中央红军的高层,从李润石到王稼祥,朱老总,还有其他人,这时全盯着他们,确切地说是盯着他们中的某个人,而且目光全是鄙夷。
不光是他们,红四方面军这边,刘帅,徐帅,花帅,还有好几位被张国焘整过的同志,也正用着同样的眼光看着同一个人。
张国焘开始惊惶失措,却还是强作镇定地道:
“老伍,这事你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我.......”
伍豪和气地道:“别说话,张政委,那个叛徒的名字,马上就要通过电报发过来了!”
现场台下这时一片哗然,而这个时候刘帅却走到台上,站在艾琳娜身边,对着麦克风大声要求全场肃静,同时命令整个窝寨,所有的红军原地立正,不得喧哗,违者可执行战场纪律。
一片沉静。
短暂的沉默后,红四军的电台人员,颤抖地发出电报。
而后,台上众人对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和喇叭,在整个沙窝寨上空徘徊。
艾琳娜:“电报发出去了吗?”
“已经发出去了!”
“是发给莫斯科的吗?”
“是的!”
“很好!请大家静等一分钟!”
这是世界最长的一分钟。
仿佛经过了最漫长的等待。
整个沙窝寨一片宁静,突然,电台接收的声音,开始嘀嘀嘀地响起来了。
电台组长的声音:“莫斯科的回电收到了!”
“很好!密码员现场翻译,还有陈昌浩同志,徐帅、余天云、何畏、李特......请你们一起上来监督翻译过程。”
艾琳娜一口气报了整整十位红四方面军方层人员的姓名,要他们上台,配合执掌密码本的人员,监督并翻译密文。
又是漫长的等待。
十名红四的高层,现在全围在密电员身边,看着他翻开密码本,一字一字地对照翻译着密电文。而这个时候,作为红四最高层领导张国焘,却被孤立开来,独自一人站在台边。
而艾琳娜这时已走到他面前,身体站得笔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着。
松潘的七月,最高温度也只有二十度,本是十分凉爽,此时的张国焘,已经汗流满面。
伍豪也和艾琳并肩站在一起,轻声地安慰他道:
“国焘同志,不要紧张。此次肃反,不会扩大化!因为叛徒只有一个,他过去一直在四方面军内部挑拔离间,疯狂地迫害同志,扩大化只会遂了叛徒的阴谋想法。”
这时,红四军的十名高级军官几乎是同时起身,一起望向这个方向。
陈昌浩双手拿着译好的电文,颤抖得不停。
“你确认没有发错?请莫斯科的同志再发一次!”
“没错,已经核对三次了!”
电报员的声音,也是发抖的。
朱老总在一旁道:
“可以了,念出来吧,陈昌浩同志!”
陈昌浩在颤抖中,念出了电报的内容。
“……已确认,原红军总政委张国焘,于1924年五月在北平被捕叛变革命,出卖李大钊同志等多名党员,请中央红军逮捕,审判。立即执行。
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
联共(布)中央书记处”
张国焘是叛徒!
通过喇叭,整个沙窝寨都听到了陈昌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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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局已定!
从红一、红四两个方面军的团级以上军官、政委被召集到沙窝寨时,他就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真不愧是最完美的男人,层层布局,根本就没有给他半点机会!”
当张国焘以叛徒的身份被押上台,接受场下愤怒的红四方面军军官们的批斗时,以龙套身份躲在角落观看的黄克,在心里佩服地叹了一口气。
他还在台上拼命地绞辩,但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的那几个铁杆部下,现在站在主席台上,是揭发张国焘“借肃反之名,迫害红军将士”最积极的人。
当莫斯科方面直接通过电报,将他当年的“认罪书原文”发过来后,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就象李润石同志判断的那般,他在中层基层毫无基础。从前空降到根据地时,是靠肃反和清洗的手段执掌大权,墙倒众人推,现在所有的负面作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先让艾琳娜以共产国际特派员的身份送来补给,然后给下层伤病员医治,在赢得基层红军好感的同时,也让所有的红四军战士都认识、认同了这个“特派员”。”
“艾琳娜上场讲话时,突然自揭是苏联反谍人员的真实身份,也恰好和前面的特派员身分完美对接,让所有红四军的人员都完全信服,毫无怀疑。”
“送给张国焘大电台更是神来之笔!张国焘拼命地驱使红四的电台组和莫斯科联系,等于是承认了未来莫斯科发过来的“揭露叛徒”电报的真实性!他想耍赖打滚说莫斯科的电文是别人假冒的都没机会!”
“而揭穿张国焘是叛徒的过程,是当着全体红四军团级以上军官的面执行的,现场公开发电报,接电报,翻译电报!所有过手的人,全是红四方面军的自己人,整个过程更是当众进行的,全体红四军的团级上以军官是现场的见证人!令他无法绞辩这是中央红军的单方面污陷!”
“这几天伍豪公开在红四军做工作,大部分真的只是在做“为北进拉票”的工作,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掩护他向红四军的几个核心高层提前揭破张国焘是叛徒的掩护行动。”
“而最后的收尾,只诛一人。把张所有的行为,还有前面两个方面军间的矛盾,全部定性为特务的挑拔破坏,让红四军的人无后顾之忧。同时让红四军的人上台挨个批斗张国焘,揭穿他的罪行.....”
“如果再加上未来这几天会迅速平反被张国焘打倒的原红四干部,释放曾中生......环环相扣,丝丝入微,操作过程简直完美!张国焘所有可能绞辩的借口,翻身的机会都被他堵死!如果和这样的人为敌......”
逮捕张国焘的过程,虽然黄克出了些脑洞,准备了不少情报,李润石提出了大方向,但把这一切统合起来并以最完美方式完成的,却是伍豪同志。
只要不是他来负责拍板决断,在执行和补漏方面,他简直是把这两方面的能力完全点满,是能把上级意志完美惯彻的执行者!
张国焘在红四方面军经营多年,看似强大的势力,在一个早上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所有的亲信上台后,都拼命地揭他黑底以划清界线。而中央红军这边的人则极力安抚,把一切都定性为“叛徒张国焘的阴谋”。
后续的收尾工作,又持续了三天。
被张国焘囚禁的红四方面军重要干部曾中生被释放,和他一起被释放的还有其他一些中层人员。除了少数“民怨极大”的张国焘铁杆心腹,暂时被“停职学习检讨”外,就连陈昌浩,也只是上台作个深刻检讨就被宣布过关。
而这个时候,莫斯科那边发来电报,任命李润石同志接替张国焘的位置,成为红军的总政委,为他指挥全军正式定了性,正了名。
张国焘在被揭穿叛徒身份后的第四天被枪决,枪毙前黄克看了他一眼,只是四天的时间,他的头发全白了。
当时他依旧一刻不停地在嘴里反复念叨着:
“好一个伍豪啊,好一个伍豪啊......”
“怦!”
一声枪响,一个土坑,一卷草席,一个草草立起的木牌,一个孤坟,这就是这个参加过一大的风云人物,在这个位面最后的收场。
而在中央红军合并、整编红四方面军期间,黄克这儿打开十字架空间,将库存在里面,“零元购”得来的物资,分发给红四方面军。
虽然此时的红四方军面,因为张国焘的“叛变”而处于人心惶惶的状态,但缺乏真实基层支持的他,其实影响不了大局。而大量的“洋米洋面洋罐头洋奶粉洋糖果”,外加上百条德制、英制军械的补充,还是让军心很快平复了下来。(英械是指黄克前后各种手段弄来的二十多条“老李”步枪)。
在普通的红四方面军士兵看来,一个“爱肃反爱杀自己人”的张政委消失了,远没有“神通广大的共产国际”同志运来的这么多的支援物资和珍贵药品更“可爱”。
在这过程中,红四方面军的高级军官,这段时间也纷纷接收到“共产国际”特派员发放的新装备:手表。全是机械表,其中包括了后世产的上发条的以及震动上弦表,此外还有黄克在上海各种零元购,杀全家时随手摸尸缴获的。对于稳定“将心”来说,这一批“先进”的“好表”发放,意味着上级不会再追究从前的责任,对安定“将”心也起到重要的心理暗示作用。
至于功能更加先进,同时也会容易暴露“军用表”和电子表,暂时还交由中央高层管理。等两军完成最后的磨合后才会在适当的时机发放。
很快,除了极少数几个还在惶惶不安的高层外,大部分红四方面军的官兵,在七月底时已完全恢复到了最佳战斗状态。
合并后的两支红军,按历史上右路军走过的路,于七月三十一日从毛儿盖地区北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