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高于郭习武以后,渐渐不但恢复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自信,而且自我极度膨胀,多年的生存经验与向上爬的野心造就了她,让她满嘴飞刀,口蜜腹剑。各位看官,相信上回书中她嘴里恶开玩笑,让大家都不痛快的情节大家都还记得吧?是了,就是这种口才,却能让很多人麻痹,以为她天生粗鄙愚钝,以为她纯朴直率,以为她嘴里是褒是贬都是说的真心话。这叫什么?这就叫上天是公平的,上天赐予的一切在别有用心的人那里都可以当武器或挡箭牌,劣势也成了优势。
在一品堂,老夫人最吃这套。还有李季诚,他博大的心怀中根本没有诸如“欺骗”、“隐瞒”这样的yīn暗角落。
在一品堂,高于郭只惧怕一个人,那就是聪明绝顶、深藏不露,纵没有武功也可抵敌万人的堂主夫人——夏莲亭;只忌惮一个人,那就是文人性格、内心桀骜外表淡泊疏离、武功整整高她一筹的——王敏宓!
白衣徒对白衣客
却说二人领命回一品堂,走了二里来地,高于郭突然向王敏宓道:“师妹,我觉得我还是先回一品堂,把这件事禀明夫人为好。虽说堂主有吩咐,不让我过早说与夫人知道,但是夫人足智多谋,禀告了夫人,或许她有什么锦囊妙计,我好快马加鞭送给堂主去。你看怎样?”
王敏宓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理,况且平日里夫人就常常及时制止堂主的鲁莽行动,令他受益不浅;这次堂主不想马上告诉她,也是怕她什么冒险的事都阻拦。王敏宓深知,夏莲亭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女人,虽然她们俩很少jiāo谈。
“好,你且回去,”说罢,王敏宓翻身下马,将李季诚送给她的枣红色千里驹jiāo给高于郭,“你骑上它,夫人如有吩咐,快去快回!”高于郭谢过,换上马,径直去了。王敏宓骑上高于郭极为剽悍的西域马,带队前行。
圩场在一品堂的东南方向,中间有一座雁dàng山阻隔。王敏宓他们经过这里时,突然遭到一伙流寇袭击。这伙人有四十来号,各个武艺jīng湛,身手不凡,而且几次三番几个人同时欺近王敏宓,似乎想将她活捉。最后王敏宓他们虽然将这伙人打退,却也伤了不少兄弟。大伙儿心里纳罕:哪来的这么厉害的qiáng盗?
王敏宓回到一品堂,禀明了老夫人,老夫人叫她先不要告诉夏莲亭,她答应了,想着反正高于郭也会告诉夏莲亭的,自己何必qiáng出头。哪知夏莲亭遇见她,反向她问起这件事,可见高于郭并没有告知夏莲亭此事,即便她告诉木梨了,木梨也绝不会隐瞒夏莲亭的。
王敏宓觉得诧异,就到处寻高于郭,结果没人见过她回来。就是木梨,也说没见过她。
这回王敏宓更奇怪了,难道以高于郭的身手,也能被qiáng人掳去了不成?不行,我得亲自去找她。但,堂主说过,堂内事务都jiāo给我,凡事要和夫人商量。如今我也去了,堂中只剩夫人和老夫人,须得禀明她知,莫要起了什么乱子。
这样想着,她就又奔夏莲亭的住所来。恰巧木梨在小会客厅中整理器物,见王敏宓来了,就进去通报。王敏宓也不拘礼,先在梨木椅上坐了,环视厅内。
这厅没有名字,墙上字画却有“白梅沐雪瓠半满”字样,煞是有意境。梅花的线条,用墨笔勾了,浅浅深深,如美人的笑涡,令人有晕晕欲醉的感觉;而那挂在梅枝儿上、拖曳到雪地里的酒葫芦,歪斜着,仿佛憨笑的老者;再看那雪花,尚自在空中旋舞着,不肯落地生根。王敏宓不觉被这幅画的意趣陶醉了:她自幼爱白色,穿的衣服也常是白的,因其悟性极好、武功卓绝,与人jiāo手后常令衣衫上白皙如旧,纤尘不染。
这时木梨挑帘出来了,夏莲亭随即出来,她还是一样暖暖淡淡的微笑,没有一丝烟火气。她款款笑道:“你喜欢这幅画?这是我亲手画的。”见木梨看她,她又笑道,“木梨帮我画的。”
“是,我很喜欢这幅画。”王敏宓道,“但不知为何画梅花?还是白梅?不是与雪重色了么?”
夏莲亭敛裳在她对面坐下,道:“我喜欢梅花——”她又顿了一下,道:“梅、兰、竹,还有莲。”
王敏宓会心一笑,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为什么没有jú花?”
“这个么,我觉得那种金huáng色太绚烂,又太——”她沉吟了一下道,“太萧瑟。”“人生优容的、淡淡的就好。”王敏宓点头称是,她原本也这样想。然后她开始询问高于郭的事情,顺便把李季诚赶赴中原的事情,跟夏莲亭一并说了。夏莲亭十分惊异,随后接过木梨端来的茶,递给王敏宓,“你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