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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陆怀远漠然,觉得江少今天是免不了一顿臭骂了。

  然而陆怀远想象中的谩骂声并没有传来。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佝偻着脊背,脸上刻着几道泪痕。江天有点尴尬,觉得自己敲人门的行为过了火,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老伯,这是安阳……安寻家吗?”

  老人用浑浊的眼睛看了江天一眼,声音喑哑:“我就是安寻,这位公子有什么事么?”

  江天愕然,这位老伯明明已经年近古稀了……

  陆怀远从后面走出来,冲老人执了个晚辈礼:“晚辈无意冒犯老先生,令郎的事……实在令人遗憾。只是晚辈云游至此,听闻城中有妖怪作祟,身怀绝技,实在不能袖手旁观。烦请……”

  安寻一挥手打断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进来坐吧,你若是能除了那妖jīng,阳儿的亡魂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息了。”

  得到主人家的首肯,陆怀远拍了拍已经看呆了的江天,跟着安寻一起进了门。

  安寻看见了他们身上的锦绣衣裳,却并没有说什么。反正他如今只有这间破屋子,两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又能对他有什么企图呢?独子死后,他的命也跟着去了半条,本就是过一日算一日,无欲无求。

  安寻家并不富裕,只有一个很小的院子,院上修修补补好几年,上面还顽qiáng地生长着几株野草。院里有一口破缸,里面种了些莲花,明明秋意bī人,却依旧开得如火如荼,艳丽非常,有种诡异的生命力。

  陆怀远开口和安寻搭话:“您家这莲花开得倒好。”

  安寻闻言,只是略微偏过头看了那莲花一眼:“这花草就是这样,有人前前后后地伺候它时,它总是蔫蔫地不乐意开花,等到没人搭理它了,它自己倒开得艳丽——坐吧。”

  陆怀远皱着眉头应了一声,如临大敌地看着安寻搬出来的那条油乎乎脏兮兮的凳子,不知在一吐息只见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这才终于在凳子上坐了。然而这已经是安家最好的一条凳子了,其他的多少都有些缺胳膊少腿,拿破布捆上石头,勉qiáng凑合用。

  江天将安家的房子环视了一圈——漏风的墙,漏雨的瓦,神龛上搭着一个小型的茅草架子,只能勉qiáng为香火遮风挡雨,上面只摆着一个牌位,写着“长子安氏阳之灵位”。

  安阳死之前,家里的一切都是由这个qiáng壮的儿子撑起来的。

  住在高墙大院里少爷从没见过这种“惨烈”的居住环境,江天站在一旁静默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陆怀远的身旁。

  安寻给两人倒了两杯粗茶,随后就在他们对面坐下来,摩擦着一双粗糙的手:“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陆怀远轻咳了一下,还没开口,安寻就又补了一句:“开门见山的问吧,别兜圈子了。”

  第4章采莲令

  陆怀远一愣,安寻这么说,他突然有些不忍心问了。

  一时没人说话,屋子里就这么静了下来。

  安寻等了一会儿,重重地用手搓了一把布满皱纹的脸,他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说话还有些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楚:“阳儿……阳儿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七八岁年纪,别的孩子都去掏鸟蛋玩,只有他不玩这个,每天蹲在家里跟我学编篾筐,帮着把家里扫得gāngān净净。

  “等到他长到十六岁,有了一把力气以后,就去铁匠铺做学徒,帮着做活补贴家用。那个时候邻里都夸他敦厚孝顺,他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人又木得很,跟姑娘打个照面都要脸红,到死都没有个老婆……”

  安寻说到最后,情难自禁,两道浑浊的泪从眼角流下,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来:“人死灯灭,盖棺定论……只因为别人都是,所以他也是么?”

  陆怀远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只好跳过这个话题,道:“遇到姑娘脸红不敢说话,不代表没有心仪的姑娘……您是他最亲的人,难道他就没有跟您说过他心仪哪家的姑娘吗?”

  安寻擦擦眼泪道:“不曾。”

  “令郎过世时已经虚岁二十七,您没有给他说过亲事吗?”

  安阳的亲事,卷宗上其实有记录,只是陆怀远不死心,试图再问点什么出来。

  “说过,只是可以阳儿没有这个福分,新娘子还没过门阳儿就去了。”安寻道,“只可惜那个姑娘,平白无故背上了克夫的恶名……”

  两人最终无功而返,随后,他们又去拜访了其他死者家属。这些人家境差异大得出奇,有贫民百姓,也有达官贵人。说的话都差不离,有些知道死者对感情不忠,有些自家亲属不知道,坊间流言却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