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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无题

  八月二十,关城。

  奔波半个多月总算是到了,进城入府之后一行人先去了含辉楼。

  进楼之后三人跟着诸玉宸上了二楼,司品月环视房间,她还没有进过这间屋子,发现果然已经堆积了不少事情等待诸玉宸处理。

  诸玉宸先是向诸峻诸欢交待完事情之后,才转而向坐在一旁的司品月道:“品月,你先还是在原来的绿满轩住下吧,之后...之后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再找你。”

  诸玉宸有些不太确定司品月的想法,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做这份工作,而且有些事情他也需要时间来谋划。

  司品月还没开口,诸欢就先开口说道:“品月,要不你住在我的宅子里吧,我买的宅子还一直空着呢。”

  司品月发现诸欢这人是越来越不顾忌了,当着大家的面也说出这种话来,翻了他一个白眼并不理睬他,起身向诸玉宸行了个礼就准备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路过诸欢的时候还踩了他一脚,顺势捻了捻,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说话注意点。

  司品月出门后,诸峻敲了敲椅子扶手,调侃地看着诸欢:“诸欢,你这样子让我很是怀疑,以后你们家是你做主呢还是品月做主呢?”

  诸欢闻言眉毛一挑,从袖口抽出扇子展开,扇了两下道:“你这就是羡慕,郭小姐说一你不也不敢说二,我俩是半斤八两。”

  诸峻闻言却没有再接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诸欢从之前就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诸玉宸,发现他一直在翻看桌上堆积的文件,仿佛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

  诸欢捏了捏扇子,希望他是多心了吧。

  ……

  诸峻和诸欢先后离开之后,诸玉宸留在含辉楼继续整理了一下堆积的事务,饶是他是个多次被祖父夸赞耐心沉静的人也不由有些烦躁。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才决定出门去寻祖父,手上的事情能解决一件就先解决一件吧。

  因为问了人知晓祖父在城外双湖垂钓,诸玉宸便骑了马往关城外头去了。

  这双湖的名字由来就是因为它是个双生湖,两湖之间隔得很近,中间那条路在长时间湖水的冲刷下,已经变得越发窄了,估计再过上十几年这双湖就要合二为一了。

  双湖在关城外头不到几里地的位置,八月份来这儿的多是向诸一肃一般垂钓的人,诸家的人看见了来此处的诸玉宸,连忙带着他来到诸一肃垂钓的位置。

  诸一肃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下的动静,即便是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没回头。

  “祖父。”诸玉宸在祖父身后几步停下,拱手行了一礼。

  诸一肃这才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孙子,前段时间恒城的事情他也有耳闻,也派人去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消息。

  诸一肃看了一眼诸玉宸之后便又转了回去看自己的钓竿,“可是查清楚了?”

  旁边候着的下人要给诸玉宸搬椅子过来,被诸玉宸拒绝,一边回答祖父的话:“查清楚了,是四叔。”

  诸玉宸将这段时间的调查情况告知了诸一肃,诸一肃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虽然他的人因为时间等问题暂时还没有查清楚此事,但他总还是有着自己的猜测的,而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总是了解的。

  两人一坐一站沉默了一会儿,八月的天气还是很热的,尤其是在这午后时光,但这爷孙俩可能是因为体质原因,在大太阳底下待着竟然一丝汗也无。

  诸一肃抖了抖鱼竿,发现饵食早已被吃光,也不恼,拎过来就重新上饵下钓,才终于像思考好了一样开口道:“这件事情你不好出面,我来处理。”

  “但凭祖父裁决。”诸玉宸这次来也就是希望祖父出手,四叔给他使绊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确是他第一次跟祖父...算是告状吧。

  诸玉宸没有仔细询问祖父要如何处理诸继文,但他猜测,以后可能是见不到四叔了。

  如果非要讨论的话,诸玉宸对四叔肯定是有感情的,像是长辈也像是朋友,尽管后来他们之间渐渐有了忌惮,有了猜忌。

  在诸玉宸出神的时候,诸一肃突然开口:“宸儿,你知不知道当时祖父为什么选了你而不是你四叔。”

  诸玉宸站在诸一肃身后,下意识摇了摇头。

  诸一肃没有回头却好像瞧见了一样继续开口说道:“其实在很多方面,继文是要强过你的,如果我当时选了继文当诸家的下一任家主,加上你又不是那种会嫉恨他的性子,一切都好像会比现在好。”

  诸一肃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些嘲笑自己一般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糊涂?”

  “祖父...”诸玉宸没有回答,站着往远处眺望,他在第一次意识到四叔对他的恶意的时候,确实有这么想过,如果接任诸家的是四叔,是不是一切都会好好的。

  但受益者是他,他怎么可能去责怪祖父。

  诸一肃这时候好像也觉得太阳太过晃眼了些,拿起脚边的斗笠给自己戴上,还拿了一个递给诸玉宸,让他也戴上。

  诸玉宸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给自己戴上,两人穿着相同颜色的衣衫,用斗笠遮住了诸一肃花白的发丝,从背后看,两人看上去竟十分相似。

  “如果现在诸家是处于需要锐意进取的阶段,那我当时肯定毫不犹豫选择继文,他的能力和他的野心完全能让诸家更上一层楼。”

  诸一肃没有顾忌到这番话是否会伤到诸玉宸,继续说道:“可现在诸家已是烈火烹油,当今圣上是位明君,可他毕竟不是先皇,对诸家也没有多少感情。”

  “而且明君...才会让诸家更为艰难。”

  诸玉宸没有惊讶没有难受,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明白的。

  “...继文是个好孩子,是我害了他。”诸一肃沉默良久之后又开口。

  当年决定放弃诸继忠这个大儿子之后,诸一肃一开始选定的人确实是诸继文,他和妻子一遍遍地告诉诸继文他要努力,他要接过整个诸家的担子。

  但最后也是他放弃了诸继文,妻子虽然不解但最终还是尊重他的决定。

  也是因为他年纪渐渐大了,开始看清楚了诸家头顶的黑云,几次三番的衡量,还是决定让更稳妥的孙子接任。

  若是从来不给人希望便也罢了,给了他又从他手里夺走。

  “唉...”诸一肃最后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中鱼竿已经有了动静,他却忘记要提竿了。

  ……

  司品月出了含辉楼之后,就熟门熟路地带着新玉到了绿满轩,绿满轩里面还是苏合等人,和司品月之前来的时候一样。

  这一路奔波,可是把新玉瘦了一圈,乏得很,现在一从动荡的马车上下来就想睡觉。

  先带着新玉睡下,司品月就在厅里和苏合聊天,她几乎也没什么行李可收拾,笑着跟苏合说又要添置衣衫了。

  两人没说多久就听小丫头说诸依依来了。

  司品月忙起来迎接,诸依依就已经进了门了,见了司品月就开始哭。

  司品月忙扶着诸依依坐下,掏出帕子给她拭泪。

  “怎么了这是,一见了我就梨花带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坏人欺负了你的呢。”

  诸依依伸手捏了捏司品月的脸,吸了吸鼻子才开口:“你还说呢,这段时间可是担心死我了,之前恒城来信给哥哥的时候,我听到消息差点没吓晕过去,也不知道给我来个信报个平安。”

  司品月这才知晓诸依依在哭什么,一时间有些愧疚,她当时让人含糊她的死活,只想着不让对方察觉,却忘了有人会伤心。

  “喵~”诸依依还待开口问司品月,就听到房间里面有猫在叫。

  “是饭饭,它也来了呀。”诸依依之前在恒城的时候就经常撸饭饭,这么久没抱还怪想的,便伸手抱起了饭饭放在膝上。

  “怎的胖了这许多?”诸依依捏捏饭饭的爪爪笑道。

  自然是有人喂的,司品月想起了喂猫的人,一时间又有些难受,便没有再开口说话。

  诸依依撸着饭饭油光水滑的毛,终于又想起来问司品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就又是暗杀又是放火的?”

  司品月越过桌子揉了揉饭饭的脑袋和下巴,让苏合和沉香都出去之后才叹了口气把事情告知了诸依依。

  既然诸玉宸让她不必躲躲藏藏,那她也就大概知道这事儿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复杂,告诉诸依依也无妨。

  诸依依听到品月的经历,忍不住将自己放在品月的位置去想象,不免也是一阵心惊害怕,又抽泣起来。

  司品月看到依依又哭了,无奈道:“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嘛。”

  诸依依听着司品月的语气,抽泣之中还不忘白司品月一眼,她这么哭是为了谁啊。

  好不容易等诸依依哭完缓过气来,喝了杯茶补充水分才想起来司品月刚刚的故事里面一人的结局:“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从诗死了?”

  司品月嗯了一声,顺便伸手给诸依依空了的杯子续上茶水。

  诸依依接过茶杯,放在自己面前长舒了一口气:“从诗的事情,其实我也知道一二。”

  司品月有些好奇,他知道诸玉宸诸峻和诸欢应该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但这仨人都不跟她说:“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从诗也算是命途坎坷,四五岁的时候就被家里面卖了,她那时候太小也不懂,以为是自己被人骗走了,就从牙婆手里跑了,想要一个人跑回家去,一个小孩子在外面路也认不全,跑了一阵就瘫倒在路边了,是四叔救的她,后来还领着她去找了父母。可惜她父母见她跑回来是没有丝毫的开心,反而怕牙婆来找他们把钱要回去,卖女儿的钱可都已经拿来给大儿子娶媳妇下聘礼了。四叔见她懵懵懂懂实在可怜便也带着来了关城,交给管家当了诸家的丫鬟,她曾经还在我院里伺候过,那时候的她,是个阳光开朗的人,说起来倒跟你挺像的。”

  司品月一阵唏嘘之后又有些困惑,她认识的从诗好像跟诸依依口中的很像,但又不那么像。

  便开口问了诸依依,诸依依闻言又是叹息一声。

  “后来我贪凉是生了一场大病,祖母生气便把我院子里的人换了个干净,连沉香都是哥哥求情才保下来的。后来我好了之后,听人说...听人说她好像爬了四叔的床,也是丫头们中间传来传去被我听见了,不知道真假。但后来又是一番辗转,不知道为什么,她去了恒城。”

  “去年我去恒城瞧见她的时候,还有些不敢认,她变得有些...”诸依依斟酌了一下措辞,“变得有些太像诸家的丫鬟了。”

  司品月啊了一声,更困惑了,诸依依这话是什么意思,从诗本来就是诸家的丫鬟,什么叫变得太像诸家的丫鬟?

  诸依依看着司品月,有些苦恼,觉得自己表达不清:“我前面不是说她很像你嘛,你当丫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司品月点头,她当然知道啊,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就是一个丫头嘛,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行为可太不正常了。

  司品月想到这儿突然明白了诸依依的说辞。

  诸依依看司品月好像明白了,才送了口气,捧起茶杯润了润喉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一两年间变成这样的,沉香说人总是会变的,也有小丫头说从诗是对四叔爱而不得才变了模样的,但我总觉得不对,四叔救了她是不假,但是她五岁左右就来了诸家,这么多年至少一直到伺候我的时候,我都没瞧出来她对四叔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怎么会突然就爱得死去活来甚至还变了个人似的。”

  司品月突然回忆起她短暂地被谣传成诸玉宸的房里人的时候,从诗似乎很是担心自己,现在想来,还真有可能是有什么过来人的经历。

  不过现在一切都是揣测了,从诗已经走了,也许知道真相的也就只有诸继文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