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完,祝姚下意识的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旁衿玉。
他长身玉立,侧脸也美如玉琢,睫毛微垂,在眼睑投下一片扇形阴影,整个人如同天上满月,透出一股只可远观的气息。
谁能想到,那身白衣之下,竟是一颗温柔到极致的心?
祝姚心软软的,脸上线条也情不自禁柔和下来。
无梦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平阳郡主,你怎么想?确定接下来本座说的话,让玉儿在这儿一块听吗?”
祝姚朝他望去。
他瞳孔有淡淡的紫色,平时看不出来,但是有光照到的刹那,会显出来。
他一手撑着下巴,虽然没有德高望重的姿态,但那双眼中的笃定,就像是个猎人,确信会有猎物走进他设下的圈套一般。
危险的男人……
“既然国师单独找我,想必有什么要事,衿玉虽身为大弟子,也有避嫌之要,”她侧眼看向衿玉,“还请大弟子先退下吧。”
衿玉扭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随着这关门声而瞬间凝结。
祝姚立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两眼对上无梦那双丹凤眼,心下一紧。
似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无梦轻笑出声,“郡主不必如此紧张,本座此番寻你,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国师不妨直接说。”
他起身,绕着祝姚来回踱步,步履生风,身上的味道顺着风飘入祝姚鼻腔。
淡淡的曼陀罗香气,微毒,却带着致命诱惑。
他脚下步伐一顿,扫了一眼祝姚的脚。
“嗯,看起来脚伤好了,那天夜里看到地上有血,还让本座担心了一把。”
咯噔……
祝姚心跳骤停!
他没有说白日,却说那天夜里……
那天夜里,他见过的,只有化身为猫的她。
无梦果然知道!
一瞬间,曾经的记忆席卷大脑!
祝欢被凌辱致死、祝武反抗被抛尸乱葬岗,她爹娘被强迫看祝欢被辱,后被人一剑封喉。
她唇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掌心早已被冷汗濡湿。
无梦脚下一转,重新坐回太师椅,一手撑着下巴,慵懒的斜倚着,丹凤眼眯起,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望着她。
下一秒,见祝姚浅吸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眉梢一挑,笑看向他。
“我不知道国师在说什么?那天夜里?哪天夜里?家姐看管甚严,我从不晚归,更不可能晚出,国师大人非要说我夜里与您见面,可是在败坏我的名声?若是如此,我定国王府,可不会善罢甘休。”
无梦眯眼盯着她,眼中笑意越来越甚。
祝姚迎上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怯意。
啪啪啪……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忽然鼓起掌来。
“只这片刻,不光冷静下来,还想到了反击之法,平阳郡主,本座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祝姚继续道,“祝姚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国师不必谬赞。”
“好,”无梦重新站起,走到祝姚一步前顿住。
他身形修长,比祝姚要高上一头不止。
“如此,本座也放心将玉儿交给你了。”
祝姚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说什么将一个大男人交给她的话?
无梦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桌上跳跃的烛火,眼神一眯,逐渐陷入追思。
“本座第一次见玉儿,是他五岁的时候,他衣衫褴褛,瘦弱不堪,被饿极了的野狗撕咬的奄奄一息。”
祝姚面色微凝,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本座看他可怜,想将他带回寝宫,可玉儿却不肯上马车,他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到一处水缸前,爬了进去,将身上清洗了一番,才走到马车前,对我说,‘现在我干净了,麻烦带我走吧’。”
祝姚垂在身侧的五指收紧,心脏像是被什么拧了一把,化开一丝酸楚。
“玉儿从小便董事,同门师兄弟利用他这点,让他做了不少事,好的坏的,都有,本座让他做首席大弟子,就是为了保护他,却不想有这层身份护着,他周围确实少了很多骚扰,却同时也为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祝姚眼皮一跳,看向国师侧脸。
“玉儿心底洁净,不懂勾心斗角、世俗世故,若哪一日本座身死,能护住他的,只有你了,祝姚。”
“我?”祝姚眨了下眼,有些不可置信,“为何是我,国师大人这未免也太奇怪了,突然召见我,就说要把衿玉交给我?”
“对,”无梦眼神笃定,不容置喙,“与玉儿相反,你心地深沉,善于谋算,把他交给你,我才放心。”
祝姚嘴角抽了抽,“这算是夸奖吗?那我就收下了,呵呵……”
“你这算是同意了?”
祝姚双手比叉,“抱歉,不同意,国师府上的水看起来也不浅,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恕难从命啦,还有没有其他事?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了声“告辞”,转身就要走。
“既然如此,那郡主身上的秘密,本座也没有义务帮你隐瞒了,郡主竟然是只猫,嘶……这消息,只怕许多人都喜闻乐见吧?”
这只该死的老狐狸!
祝姚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直接上去拿他磨磨牙。
“郡主是只猫?”祝姚冷笑一声,“这么荒唐的事说出去有谁信啊?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说不定还会治你个欺君之罪。”
“本座说得话,即便是假的,也会有人将之变成真的,郡主要试试吗?”
这该死的……
怪不得那么多人要杀国师一脉。
这人肯定拿捏了别人不少要害。
祝姚盯着他的双眼,深吸了口气。
“虽然国师所言非实,但为了我定国王府,也看在衿玉是我同窗的份上,这个忙……我就勉为其难帮了。”
无梦笑的意味深长,“郡主果然识时务。”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无梦做了个请的姿势,“随时。”
祝姚哼了一声,转身阔步离开。
转身走出几步,忽然脚步一顿,回头冲着无梦露出个慎人的微笑,旋即抬手冲他挥了挥。
无梦目露疑惑,虽然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但是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祝姚走到拐角处,见衿玉在走廊尽头站着,抬手将衣服头发揉乱,手指沾了口水在眼睛上点了几下。
“呜呜呜衿玉!”
一手掩面,哭喊着就朝衿玉跑了过去。
“你师尊他……他为老不尊,竟然对我动手动脚,我没脸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