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薇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面快速走了几步,拉开她跟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同时,她看向自己的四周,却发现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光秃秃的田埂上,因为被人们不断的行走践踏,没有长出一根草来,而两边是已经整齐的栽种好的甘蔗地,翠绿的甘蔗长得有一人高,她看不见外面的人们,外面的人们也看不见里面的她。
浑身变得紧绷起来,温秀薇盯着男人,目光中充满了戒备。
“你有事吗?”
在徐家湾,温秀薇自称自己十七岁,她早熟,如今身材和成年女人没有区别,所以大家没怀疑过她的年龄,但对面这个男人不一样,他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天赋,只上下这么一打量,他就能看出来一个女人的真实年龄。
但这天赋也是有应用范围的,只适用于十六岁以下的年纪,再大,他就对那人没兴趣了,自然也不愿意再去探寻对方的年龄。
男人名叫徐杰,他前段时间没在村子里,昨天刚回到徐家湾,看见了温秀薇和其他几个女知青一起回来的身影,然后,他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多漂亮的女孩子啊,看着也就是十五六岁,嗯,有点大,不过她这么漂亮,长相已经弥补了年龄上的缺憾。
看惯了力气比男人都大的乡村女孩,乍见到温秀薇这种好像天仙一样的美人儿,没有几个男人能不动心,徐杰更是如此,往常他还会按捺下心中的冲动,耐心的等待猎物上钩,可看着温秀薇的脸,他觉得自己已经忍不住了。
越看心越痒,徐杰没有回答温秀薇的话,上前两步,鬼迷心窍的他伸出手,作势要摸温秀薇的脸,温秀薇自然不会让他碰自己,她连忙转身,拔腿就想跑,徐杰看见,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别跑啊!温知青,咱们还没认识呢,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啊?”
徐杰说着这些话,脸上还带着一种近乎兴奋的笑,温秀薇挣扎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大脑顿时开始疯狂的报警。
直觉告诉她,这男人是个变态,光天化日他就敢抓着自己不放,如果真的让他抓住,那她今天就完了!
温秀薇使出吃奶的劲,要把自己胳膊拽回来,同时,她张开嘴,尖锐的喊道:“救命!——”
别看她平时说话温言细语,真的喊起来,她声音的穿透力相当于两个大喇叭,听到这一声尖叫,在远处干活的女人们疑惑了一瞬,她们抬起头,却没再听到下一声喊。
是她们听错了吧?
摇摇头,她们又重新弯下腰,继续看向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
温秀薇只喊了一声,那是因为听到她的喊声以后,徐杰吓了一大跳,立刻把她的嘴捂上了,他力气大得很,温秀薇见他这么干,顿时更加坚信这人要对她图谋不轨,她对徐杰拳打脚踢,徐杰差点控制不住她,而这时候,又有第三只手加入了战局。
不知道从哪来的拳头,一下子砸到他腮帮上,差点没把他牙打掉,徐杰吃痛,松开了桎梏温秀薇的手,他长长的嘶了一声,捂着右边的下巴,他怒气冲冲的看向来人,“你打我干啥!”
楚绍站在他对面,他的拳头还攥的紧紧的,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倒不是刚刚那一拳费了他太大的力气,而是他刚才听到有人喊救命,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来。后来看见一个男人强迫一个女人,他顿时想起楚酒酒被人贩子差点卖掉的事情,虽然他从没亲眼看到,但很多人都跟他形容过,这件事情对楚绍来说是个阴影,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平时生活也没有影响,只有这种特定的事件,才会激发他心中隐藏了不知道多久的警戒和敌意。
没想到他还敢先发制人,楚绍顿时吼回去,“你刚才在干什么,我打你都是轻的!”
徐杰:“我干什么了?我就是想跟她说两句话,是她先把我当坏人,非要跑,我就拉了她一下,她又开始打我踹我,她声音那么大,喊的我耳朵都要聋了,我还不能让她闭嘴了?!”
楚绍懒得跟他废话,他挥着拳头又要冲过去,徐杰却害怕了,他今年二十来岁,却只有一米七三的个头,他在家好吃懒做,什么活都不干,再看楚绍,一拳头下去能把他牙打松,真要是再打起来,他绝对捞不到好。
“臭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说完,他又看向温秀薇,对着温秀薇,他没有那么愤怒,却也是咬牙切齿的,“给脸不要脸。”
扔下这句话,徐杰转身离开了,一边走,他嘴里还一边咕哝着什么话,楚绍听不清,反正肯定不是好话。
他皱眉看着徐杰的背影,徐杰越走越快,一会儿就没影了,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女人。
他回过头,想问问对方怎么样,可刚把头扭过去,他就沉默了。
楚绍这辈子都是好孩子,可现在,他实在是忍不住,只好在心里爆了一句粗。
我艹。
竟然真的这么像!
他死死盯着温秀薇的那张脸,却一个字都不说出口,温秀薇刚刚经历过惊吓,她还没缓过来,就又被吓到了一回。
变态已经被这个男孩打跑了,但这个男孩,怎么比那个变态还喜欢盯着自己?
道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温秀薇又习惯性的想要后退,只不过,鉴于他刚刚救了自己,温秀薇还没有这么快就对他下定论。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楚绍,“你……在看什么?”
被她的声音唤回注意力,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合适,他连忙把头扭到一边去,望着成片的甘蔗,楚绍快速回答:“没什么。”
目光无措的游离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想问的问题,他又把脑袋转回来一点,只是依然不敢直视她,就这么用余光看着她的裤腿,然后不怎么自然的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看见他的反应,温秀薇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她以前也见过会露出这种反应的小男孩,不过那些小孩都是十岁左右,已经有了性别的意识,却还不知道性别意味着什么。而楚绍,他长得已经很高了,比温秀薇还高,看着这样的大男孩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她觉得……有点可爱。
知道他不是第二个变态以后,温秀薇就放松了下来,她柔和的笑了笑,回答道:“没有,谢谢你出手帮我,你打了他,你的手疼不疼,需不需要擦药膏?”
楚绍一听,顿时把头抬起来。
开玩笑,擦药膏?
他认真的对温秀薇说:“他那样的,脑袋跟豆腐一样,我打他一百拳,都不会觉得疼。”
温秀薇听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吹牛,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为了照顾楚绍的面子,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男孩子嘛,自尊心都很强,她懂的。
勾了勾唇,温秀薇不再说这个话题,她再一次对楚绍道谢,“好吧,总之谢谢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真的转过了身,既没问楚绍是谁,也没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增进了解,楚绍愣了一下,嘴比大脑动得更快。
“等等!”
温秀薇回过头,不明就里的问:“还有什么事吗?”
楚绍:“你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出来了。”
这一点,温秀薇也知道,但在村子里生活,她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信得过的人,免不了的就会遇上单独行动的情况,她能做的,只是以后尽量避免这种情况,还有,这条路,她以后不会再走了。
对楚绍笑笑,温秀薇好脾气的答应道:“好,谢谢,我记住了。”
总共没说过几句话,而温秀薇已经对他道了三次谢,察觉到温秀薇对自己的客气和疏离,楚绍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楚酒酒今天没来徐家湾,好不容易有一个她不会过来的日子,从昨天晚上开始,楚绍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他自然也想看看温秀薇长什么模样,只是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跟楚酒酒提出来,让她带自己来看看。
今天楚绍是想偷偷的过来,找到温秀薇以后,在远处偷偷的看一眼,只看一眼,然后他就立刻回去,哪知道碰上了这样的事情,看来楚酒酒说的不错,温秀薇在这个村子里,真是过得不怎么样。
回家的路上,楚绍心事重重,经过田地的时候,他听到地里的两个农妇在说话。
“咋回事,那些知青呢,我这一抬头,怎么一个都见不着了?”
“跑了嘛,那个孙知青跑的最快,然后卢知青和任知青也走了,我看这几天,就温知青干的不错,虽说慢了点,但她连孙知青那部分都干完了。谁知道,这才多久呀,她也受不了了。”
“人家是知青,手里拿的是笔杆子,不是咱们这些铁锄头。温知青跟别人也没什么区别,她就是图先进,可她又不知道在农村先进有多难争,这不,已经撂挑子不干了。”
“可是不干就没有工分,去年罗知青她们不就是没分到多少粮食,手里的粮票也没几张,到最后还是大家匀着救济了一点,才让她们好好的过了一个年,今年罗知青去当小学老师了,她是不愁啦,可剩下的几个知青怎么办啊。”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等到挨饿,她们就知道干活有多重要了,行啦,赶紧干吧,一会儿我还得回去给我家那口子送饭呢。”
另一人问:“大坝不是有流动食堂吗,咋的,现在不管中午的伙食了?”
后面的交谈,楚绍就没再听了,他望着一望无际的农田,沉默一会儿,然后转过了身。
……
温秀薇没有水壶,楚酒酒跟她去过一次供销社,但由于知青们什么时候去镇上,那都是有规定的,她初来乍到,不好自己一个人出去,所以,她跟楚酒酒去的是公社旁边那个供销社。
这个供销社里东西特别少,油盐酱醋有的是,但锅碗瓢盆,就只有零星几个,楚酒酒从家里拿了几张商品券,先帮温秀薇把最要紧的脸盆、牙刷、毛巾等等都买齐了。
小供销社卖的质量都不怎么样,而且花色特别旧,也不知道在货架上放了多少年,但为了应急,她们只能将就,至于农民人手一个的水壶,小供销社没有卖的,而村里人人都有的那种葫芦水壶,又得去跟当地人家讨要,温秀薇还没有相熟的人家,每回口渴了,要么忍着,要么就徒步走回去,一次性全都喝完,然后再回来继续干活。
温秀薇回去的时候,看见孙玉芹坐在罗淑阳的床上,她打开了一包从家里带来的饼干,正悠悠的吃着,见她进来,哼了一声,却也没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
现在宿舍里就是这样,孙玉芹单方面跟温秀薇和罗淑阳闹别扭,时不时就阴阳怪气两句,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所以温秀薇和罗淑阳都没跟她一般见识。
至于那个卢知青,卢万花,她跟另外三个人关系都差不多,不咸不淡的,温秀薇观察了几天,发现她可能跟徐家湾唯一的男知青任胜利有点关系,每次上工,他俩都会一起离开,可宿舍里一直没人提过这件事,温秀薇也不好问,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喝了水,温秀薇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知青点跟田地的距离太远了,当初徐家湾的大队部只想到了自己的便利,却没想到知青们方不方便,他们几个不用下田,可苦了这些来回跑的知青了。
一来一回,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可温秀薇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属于她范围的那片地,已经被垄好了,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大队部分给知青们一片土地,五个知青各自负责一部分,但干农活讲究合作,所以除了男知青任胜利,其他人都是两两分工,温秀薇跟孙玉芹一组,孙玉芹总是偷懒,她就干的要更多一些。
可是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她干得多,她的工分就多,前面有小队长看着,不会把她的劳动算在孙玉芹头上。温秀薇缺钱,自然愿意多干,虽然这样累,但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会饿肚子了。
这人却只干了二分之一的活,温秀薇愣愣的看着站在田野尽头的小黑点,收起锄头,看见温秀薇回来了,楚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来。
他站在田埂下面,温秀薇站在田埂上面,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头的高低差,楚绍额头出了细微的汗,他仰起头,对温秀薇说道:“知青干活不用这么勤劳,只要把你负责的那一块干好,就没人会说你什么了,你做的太多,反而容易遭人埋怨。你们吃大锅饭,到时候粮食怎么分,也是问题。”
不过短短一小时,拿起锄头的楚绍好像换了一个人,他不紧张了,也不无措了,提起了他熟知的事情,连他的表情,都变得可靠了起来。
“今天的活我帮你干完了,你们的小队长刚才没过来,你别立刻就去告诉他,让他记分,等上一段时间,其他人开始离开,你再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说完,把锄头放到田埂边上,楚绍没再看她,“我走了。”
温秀薇呆了一呆,她还在消化楚绍刚刚说的那些干活小窍门,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追着走下田埂,“等一会儿,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干活?”
楚绍脚步一顿,微微偏过一点视线,楚绍抿了抿唇,后面那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只简单说了四个字。
“我叫楚绍。”
说完以后,他重新迈开步子,他走的特别快,步子迈得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狗熊在追他,温秀薇怔了半天,总算从记忆里挖出了跟楚绍有关的一句话。
“我住在青竹村,家里还有一个叫楚绍的男孩,他今年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五官端正身体健康,热爱学习热爱祖国,有房无车有存款,勤劳善良不抽烟,他今天没来,但如果你想见他,我立刻就带你回家!”
温秀薇:“……”
原来,这个人就是楚绍啊。
才十三岁?她还以为他已经十五六岁了。
楚家的人都好奇怪,一个刚见面就给她送钱,一个刚见面就帮她干活,真是……特别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意识的笑了笑,温秀薇拿起那把被楚绍放下的锄头,她习惯性的走到孙玉芹那边,刚要把锄头锄进地里,突然想起楚绍刚刚说的话,她不禁抬起头,往周围看了看。
没人在看她,大家都忙着干自己的活,温秀薇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干的多了,还会遭人埋怨,不过,感觉楚绍不会害自己,想了想,她还是把锄头重新拿了起来,然后,她去找地方休息了。
*
楚酒酒今天去镇上买元宵,她没想到临时抱佛脚的人那么多,她和韩生义排了一小时的长龙,才终于买了二斤元宵回去,二斤里,只有一斤是他们五个人吃的,剩下一斤,楚酒酒自掏腰包,准备给温秀薇送过去。
她不知道知青点会不会也自备了,但不管他们自不自备,这一斤她都要送过去。这可是温秀薇第一个离家以后的节日,本来孤身远走他乡就已经很难受了,要是还没人关心,她今晚肯定要哭着睡着。
楚酒酒把温秀薇代入成了自己,其实温秀薇比她坚强多了,她才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
拎着元宵,楚酒酒跟韩生义加快速度,来到知青点,却发现这里只有一个孙玉芹,她扭头就走了,跑到最近的徐家湾小学,然后把元宵交给了罗淑阳。
如果只是温秀薇自己吃,买一两就够,可她住在宿舍里,楚酒酒只能多买一些,让她们分着吃。今天排队太长时间,再不回去,韩奶奶用来煮元宵的锅可能都要烧干了,来不及去找温秀薇在哪,楚酒酒找上罗淑阳。
见她又来给她们送吃的,罗淑阳笑着接过,还说她今晚会跟温秀薇多聊天,让她别再那么想家。
楚酒酒跟罗淑阳道了谢,然后才回到青竹村,回到家,她先洗了洗脸,用毛巾把脸上的水都擦干,她走进屋子,发现楚绍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在那张小书桌边上,正不停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楚酒酒走到他身边,时隔多日,终于又提起了温秀薇:“我今天去给奶奶送元宵了。”
楚绍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楚酒酒盯着他的脸,想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奶奶来到这里还没几天,她肯定很想家,不知道她今天晚上会不会哭。”
楚绍翻过一页纸,再度嗯了一声。
楚酒酒:“除了想家,奶奶每天还很累,我之前去看她的时候,就发现她总是没什么精神,特别困,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干那么多的活,好辛苦啊。”
楚绍放下笔,楚酒酒眼睛一亮,还以为他终于被自己打动了,然而,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打开墨水瓶,望着还剩一多半的瓶子,他把钢笔放进去,又吸了一管墨水上来。
一边把盖子旋上,他一边扭过头,对楚酒酒点点下巴,“嗯,你说得对。”
面无表情的看着楚绍,楚酒酒一秒暴怒:“嗯你个头啊!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楚绍:“……”
楚酒酒又跑了,推开窗户,他看着楚酒酒气鼓鼓的离开,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被他瞎划拉一通的条纹纸,楚绍阴阴的笑了一声。
小丫头,让你跟我玩欲擒故纵。
……
楚酒酒最近喜欢往徐家湾跑,韩爷爷和韩奶奶见怪不怪,毕竟她想到什么,立马就会做什么,三分钟热度的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这风头就过去了。韩爷爷叮嘱韩生义,如果她要过去,那他和楚绍,至少得有一个人跟着,外面太乱,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走,还是不安全。
发现吃饭的三个孩子都没什么反应,韩爷爷为了让他们长记性,还说起了支书家的大女儿。
在村里,人们一般管她叫支书家的疯婆娘。
韩爷爷讲别人的事,就跟说评书一样,抑扬顿挫,还带留白。
“支书家谁不知道?我虽然没见过,但一提起老支书,青竹村谁不服气,他的女儿在村里,那是没人敢欺负的啊!可老支书的名气只在青竹村管用,到了外面,人家才不管你是支书还是百姓,他想抢你,那就要抢你!”
韩爷爷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孩子,“你们是没见过,支书家的大女儿有多惨,她年轻时长得好看,还去镇上参加过汇演,报名过文工团,后来认识了她丈夫,她就搬到婆家住去了,她婆家在老虎坑,这村子离青石河远,想回来,得爬过两座大山才行。也就是六七年前,支书家的大女儿跟丈夫孩子一起,买了节礼,准备回来看望娘家,结果,在山壁上,他们遇上了强盗,东西被抢走了,丈夫和孩子都被强盗杀了,连她自己都被捅了一刀,好不容易救活,可一醒过来,听说丈夫孩子都没了,她也就跟着疯了。”
楚酒酒听的内心震撼,她哇了一声,“真的好惨……”
韩爷爷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可不是,你看看,连带着丈夫孩子的,都会遇上这种事,你一个小女孩,那不是更危险吗?”
楚酒酒挠了挠头,“可是,韩爷爷,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支书家大女儿人家跟丈夫一起,都没逃过去,那我跟生义哥一起,或者跟楚绍一起,我们都是孩子呀,不是一样逃不过去吗?”
韩爷爷:“……”
好像是啊。
楚酒酒望着他,无辜的眨眨眼,“如果都一样的话,那我单独过去,跟找人陪我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
韩爷爷:“…………”
他呆呆的坐在马扎上,努力想了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楚酒酒,刷的一下,他扭过头,求助的看向韩奶奶。
我不行了,老伴,还是你来救场吧。
头也不抬,韩奶奶一边缝衣服,一边冷冷的说道:“想去徐家湾,就必须找人陪你,不然,你就别去了。”
楚酒酒:“好吧。”
韩爷爷:“……”
韩奶奶缝完这几针,换线的时候,她抬起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韩爷爷。
天天就会讲道理,看见没,不管到什么时候,铁腕政治都是最管用的,学着点。
……
正月十五,不少人家里还存着最后一挂鞭炮,都准备今晚上放了。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丁伯云坐在宿舍里,心情却不怎么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都到深夜十一点了,终于,宿舍的门被推开,青竹村新来的男知青,丁一鸣走了进来。
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身上满是硫磺味,进屋以后,发现丁伯云还没睡,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哥,你也没睡啊,正好,看我带回来了什么,一瓶好酒!”
变戏法一样,他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白酒瓶,也不管俞建青正在睡觉,他大声说着,“今天可是元宵节,哥,咱俩一起喝一杯,我本来以为你睡了,今天晚上就我一个人喝了,那多没意思,来来来,我给你拿杯子。”
丁伯云皱起眉头,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幸好,俞建青还没被吵醒,他面色不虞的站起来,拽着丁一鸣出了宿舍。
站在月光和冷风里,他问道:“酒哪来的。”
丁一鸣被他拽了一个踉跄,他也不高兴了,“你管我哪来的,我从家里带来的,不行啊!”
丁伯云:“家里什么时候卖过这种土烧酒,你还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你从谁手里买的,花了多少钱?”
丁一鸣被他问烦了,“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我堂哥,又不是我亲爹,在家爸妈管我,到这了,你还来管我一头。我下乡是休养生息,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
丁伯云气笑了,“休养生息?你个汉字都不怎么会写的文盲,什么时候还学会这种词了。丁一鸣,你刚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别看不起乡下,别以为你到了这,还能像以前一样作威作福。最重要的是,别给我惹麻烦!”
“下乡是国家的政策,每一家都有一个名额,你还真以为你是被送过来享福的?如果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那你就混,随便的混,提前跟你说好,我是不会管你的。就像你说的,你是我堂弟,不是我的亲弟弟,我没必要对你的事情太上心。”
刚才让丁伯云别管他的人是他,可现在听见丁伯云真的不想管他,紧张起来的人也是他,丁一鸣不可置信的看着丁伯云,“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妈不是已经给你寄过信了吗?她说你答应了,会在乡下帮衬我,然后我才过来的,你说话不算话,我明天就去告诉我妈!”
丁一鸣今年整十八岁,但心智可能也就八岁,纯粹一个没长大的熊孩子,丁伯云在家的时候就很烦他,没想到几年过去,他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跟以前一样,是个混世魔王。
家里不断的走下坡路,他先下乡,然后丁一鸣也下乡了,说明丁一鸣家里情况也不太好,但是他又有那样的一个妈妈,虚荣至极,别人拜托她的事,她一定会答应,丁伯云就是不想让丁一鸣也到这里来,才直接把信烧了,装作没看见,没想到,他妈还是擅自答应了下来。
丁伯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绅士且耐心,可一旦牵扯到家人,他就会瞬间暴露自己的本性,变得极其烦躁。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脱离那个家。
丁伯云和丁一鸣在外面吵架,主要是丁一鸣在吵,而丁伯云声音很小,别人根本听不清。从床上坐起来,马文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就准备继续睡了,可还没等她躺下去,突然,她看到对面的床上有一个坐着的人影,还有两个亮点,直勾勾的对着自己这边。
马文娟吓一跳,揪紧了被子,然后才发现,那人是杜树婷。
杜树婷就是那个跟丁一鸣一起来的女知青,她年纪也不大,比丁一鸣都小,才十七岁,跟她年龄一样小的,就是她的胆子,马文娟仔细看了看,发现她的神情很紧张,她不禁询问:“怎么了,你怎么还不睡?”
杜树婷把自己紧紧的裹在被子里,她听起来快哭了:“蚂蚁。”
马文娟:“什么?”
杜树婷害怕的说道:“有蚂蚁从我的床上爬过去,我不敢睡。”
马文娟:“……”
她还以为是什么,就一只蚂蚁啊。
住在农村里,虫子遍地走那是相当普通的事情,马文娟耐着性子哄了一会儿她,后来见她还是害怕,干脆,马文娟先睡了,反正她困了,她也会睡的。
不过,马文娟低估了杜树婷的胆小,她真的睁眼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渐渐睡着。
她睡觉的时候,其他人家都起来了。楚酒酒一想到昨天楚绍的不闻不问,心里就来气,她决定再给楚绍一天的刑期,今天也坚定的不要搭理他,哪知道,她起来的时候,楚绍已经没影了。
这么早就去上工?楚酒酒皱了皱眉。
不管了,她来到韩家,等韩生义也吃完了早饭,然后跟他一起踏着清晨的浓雾,一起走向徐家湾的方向。
早上七点钟,村民们醒了,不过大坝正式开工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所以此时,坝上的人还很少。
柴耀祖跟徐家湾的大队长徐长河走在一起,他望着时隔两年,终于将近竣工的大坝露出笑容,“如果没有意外,今年四月份,就可以进行合龙仪式了。”
徐长河对柴耀祖笑:“恭喜恭喜,那柴工,大坝合龙以后,我们村的人,他们是不是……”
柴耀祖:“大坝的工程结束以后,这边的观察站再留几个人就行了,这个需要专业人士。我们占用了徐队长和这么多村民两年的时间,一直也挺不好意思的,我听说,你们徐家湾的地都荒废了,这哪行,等我回去以后,跟杨主任申请一下,给你们多加点补贴,要不然,就把今年的公粮,给你们酌情减少一些。”
柴耀祖说的中肯,他觉得这个办法挺不错的,然而徐长河皮笑肉不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满意,然而柴耀祖是个只会干工程的粗人,图纸有问题,他立刻就能看出来,人有问题,除非爆发到明面上,不然一辈子他都察觉不到。
陪着柴耀祖在大坝边上转了一圈,正说着话,镇上的干事来了,徐长河跟对方打了声招呼,“陈干事。”
陈三柱对他们招了招手,柴耀祖这边看完,他戴上工程帽,就去找工人询问情况了,看着他离开,陈三柱才来到徐长河面前,“怎么样,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