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东门进来以后,右边数第三座房子里,住着一个高高瘦瘦、头发枯黄的年轻人,聂前辈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哦,你说的是王永祥啊,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这人在乞活军中,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怎么说呢,那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吧,他挺木讷的,不怎么跟人说话,在乞活军里也没什么朋友,不管是乞活军里的内斗还是外面的争斗,他都不怎么参与,嗨,就是个小透明而已。”
“他有什么能力吗?”
“发电,他那个枯瘦枯瘦的身子里,能发出电来,而且据闻电量还不低。不是,海子,我老觉得你话里有话呢,你打听他干什么?”
我用手敲打着桌面,沉思片刻,才对聂开说:“那个王永祥,就是三大帮的细作。”
聂开一惊:“什么!”
旋即他又担忧起来:“消息准吗?”
“准!”
“你直接把这种话说出来,就不怕被他听到。”
我反手指了指墙上的隔音符:“这种符箓能隔绝屋子里的声音,不用担心被听到。”
“你怎么知道王永祥是细作?”
我也不怕碎嘴子,就将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聂开听得啧啧称奇,直到我把话说完,他才接上话茬:“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任务要交给我吧?”
我笑笑:“前辈你别这么客气,我哪敢指挥您做事啊,就是想让你帮个忙。”
聂开也乐了:“有屁快放。”
“我希望前辈能帮我调查一下王永祥的底细,他是什么时候入帮的,平时都接触些什么人,和三大帮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这些我都想知道。”
“他入帮挺早了,估计有小十年了吧,说实在的,要不是你告诉我他就是细作,我怎么都不会朝他身上想。”
聂开能这么说,说白了,也是不大相信我的推断。
我便反问他:“王永祥经常出任务吗?”
聂开摇头:“嗨,他呀,懒人一个,很少……”
说着说着,聂开就发现问题了。
一个十分木讷,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平日里,恐怕是很少出任务的吧,反正对什么都不上心,无欲无求,自然对做任务这种事也不在意。
起初这都只是我的猜想,直到聂开给了我这个明确的答案。
问题在于,一个很少出任务的人,是怎么保证自己能长期维持理智,至今没有变成怪物的。
不出任务,可就没有新的原质可以补充啊。
聂开回味一阵,又将视线转向我:“这小子,当真是三大帮的细作?”
“应该错不了。”我说,“希望聂前辈在行事的时候多加小心,最好不要让王永祥有所察觉。”
聂开默默地点头。
我这才撕下隔音符,离开他的住处。
接下来,就需要耐心等待了。
我相信聂开是一个很会办事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在这风雨飘摇的乞活军中撑这么久。
等待的时长远比想象中要短,当天晚上,聂开就主动来找我了。
他进屋以后,先不说话,看来是在等我做布置。
我将隔音符贴,靠一口念力催动了符韵,进而旋过身,朝聂开点点头。
聂开立即开口道:“我找人查了一下王永祥的底细,发现他体内的血咒能量,早在多年前就抑制住了,根本不需要再做任务来保命。”
我不由眉头一蹙。
又听聂开说道:“不过我在外面的朋友查到,王永祥家开的公司,在七年前突然倒闭了,他父亲因此欠下了相当大的一笔钱,按说,他家中的老人早就没有劳动能力了,妹妹还在上学,也赚不到钱,可是……”
“可是什么?”我没急,老周先忍不住打听了。
聂:“可是这些年里,他们家的账务问题却以很快的速度消了个干净,按说,以王永祥在冲天阁攒下来的那一点点家底,根本不足以解决他们家的债务问题才对。”
我没说错啊,聂开的确是个很会办事的人,他估计是查了一圈,没发现王永祥的异常,于是改变思路,查起了王永祥在外面的情况。
另外,我猜测,王永祥的学周能两被抑制住,很可能与他开发出了第二能力有关。
没人能说清,三大帮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但又不得不承认,三大帮好手段啊,不但找到了这么一个不易引人怀疑的王永祥,还通过影响他的外界生活来掌控住了他,高,实在是高。
聂开大概是见我半天没开口,又补充道:“乞活军中出现细作的时间,和王永祥家的企业破产的时间,基本上能吻合起来,依我看,他肯定是内奸跑不了了,可以收网了。”
听闻这话,反而是我懵了:“收网,收什么网?”
“当然是吧王永祥抓起来呀!”聂开的语气又急躁起来。
我笑着摆摆手:“还没到时候,聂前辈,你可千万千万要忍住啊,如果现在动手,咱们的计划可能就泡汤了。”
聂开是那种,不上火的时候特别睿智,一旦上了火,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
现在他就上火了:“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这个细作害了我们这么多年,如果不立刻将他抓起来,我怒气难平。”
老周就在一旁劝道:“抓起他来以后呢,你想把他怎么样,弄死他?你弄死了这么一个细作,就能打败三大帮了,就能让咱乞活军重振往日雄风了?老聂,冷静点!”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棵洗髓丹,朝聂开递过去:“这就是我的计划。”
聂开摊开手掌,接过洗髓丹仔细看了看,蹙眉道:“这是什么?”
老周冲他笑:“你吃了就知道是什么了。”
对于老周,聂开是完全信任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洗髓丹服了下去。
起初他还一脸的疑惑,但很快,脸色就变得通红,脸上的表情在惊喜、震惊、惊疑之间不断切换,跟放幻灯片似的。
直到面色恢复入常,他瞪眼盯着我,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老周就在一旁解释:“你以为,上回海子叫你买回来的药是干什么用的?”
“不是给你治伤的么……”说着说着,聂开就明白了:“我刚才吃的药,是海子用那些药材炼出来的??”
后面这句话他几乎是撕扯着嗓门喊出来的,都喊破音了。
老周笑眯眯地冲他点头,他则又用那双牛一样的大眼瞪住了我,又是半天没开口。
我舒一口气,对聂开说道:“我有一个很大的计划,说起来着实有点麻烦,眼下,我只希望聂前辈能替我隐忍几天,暂时不要向王永祥下手。”
一枚洗髓丹,算是将聂开彻彻底底镇住了,他发了好半天的呆,才朝着我点了点头。
老周从旁提醒他:“目前,炼制洗髓丹的工艺还不算完善,产量很低,在海子把产量提上去之前,你可不要将洗髓丹的事告诉别人啊。”
聂开盯着老周看了半天,突然抬手指着我,问老周:“你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个怪物!”
听得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接下来我便找了朱连锦一趟,告诉他我要出去省亲,得暂时离开冲天阁几天。
外出省亲在冲天阁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朱连锦当然是笑呵呵地送我离开旧城,嘱咐我早点回来。
一到外面,我立即联系了刘文之,让他帮我查一查王永祥家的情况,尤其要细致地查一查,他们家到底是怎么破产的。
刘文之的效率,那可比聂开高多了,没用多长时间,他那边就有了消息。
刘文之回报称,王永祥家开的是玩具公司,之所以破产,是因为制作玩具的一批原料出了问题,导致一个巨型订单无法交货,而原料厂一听说出了问题,怕被索赔,老板直接卷钱跑到海外去了。
玩具厂先是失了大单,只有又遭遇车间着火,仓库漏雨,渐渐资不抵债,最终导致破产。
这件事中还有许多奇怪的细节,就不一一细说了。
在这里只说一点吧,与王永祥家签订巨型订单的公司,以及给他们提供原料的公司,股东名单里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耳忠。
不出所料啊,王永祥家的生意出现问题,背后果然是弥山做了手脚。
他们先击溃王永祥家的产业,让王家欠下巨债,再联系王永祥,让他作为弥山的耳目监视乞活军,并许以厚利,王永祥没有选择,只能就范。
但这里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弥山究竟是怎么发现王永祥的第二异能的。
毕竟,就连和他朝夕相处的乞活军帮众,都没有发现他拥有这种能力。
朝夕相处么……
我懂了。
通话的最后,我问刘文之:“王文祥家的债务都抵清了吗?”
刘文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没有,不但没有抵清,这两年他父亲炒币、做生意,反而欠下了更多的债。”
“具体欠了多少?”
“得有个小两千万吧。”
“辛苦了。”
“您客气。”
“对了老刘。”
“您说。”
“你觉得,王永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见过王永祥,但我想,他应该是个心肠不错的人,至少他很孝顺。”
挂了电话,我立即找人办了一个账户,在里面存下了足以帮王家平债的钱,而后立即返回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