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章 山谷中的暗门

  嘭、嘭、嘭!

  不知道是敲了太多次门,累了,还是因为旅店的门太坚硬不敢下手,女人在敲响这扇门的时候,敲门声的频率明显比之前低了很多。

  刘尚昂给李淮山使了个眼色,李淮山这才拆掉了门闩,将门慢慢拉开。

  一个面容娇好,身穿大红色的旗袍的女人就站在门外。

  这个人看上去,简直就是从二三十年代的老画报上走下来的一样,妆容,发型、穿戴,都充满了那个年代的时代气息。

  她的脸色非常苍白,额头上隐有黑气盘旋。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人,还是个邪祟。

  “贵干?”李淮山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直接把女人给问懵了。

  隔了小片刻,女人才用那种凄婉而焦急的语气说道:“能借给我一把伞吗,我要去山里找我那夫君。”

  李淮山:“你夫君贵姓啊?”

  女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淮山。

  李淮山又朝她招招手:“来来来,进来说话,外面雨怪大的。”

  说着,他就将女人拉进了门槛。

  女人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想借把伞,我要去那山里,寻找我的夫君。”

  李淮山说:“你夫君贵姓啊,我说不定见过他。”

  女人又给问懵了。

  李淮山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我也想不明白,他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直接拒绝了女人,让她去别家借伞,等她徒劳而返的时候,我们就悄悄跟上去,看看她会去哪里,这才是我们最初的计划,而不是像李淮山现在这样,污七八糟问她一些问题。

  见女人半天不开口,李淮山又说道:“我们村里也有几个人在深山里走失了,我们这正要去找他们,你告诉你夫君姓甚名谁,说不定我们能在半路上碰到他呢。”

  “他……他……”女人很用力地思考,吞吞吐吐地应着,“我丈夫,他……他叫……他在深山里采石,我要去找他,你们能给我一把伞吗?”

  “你贵姓?”李淮山又问女人。

  女人有一次陷入了痛苦的思索,过了很久,她才开口:“能借给我一把伞吗,我要去深山里找我的夫君。”

  李淮山则接着问她:“你今年多大年纪,和你丈夫结婚几年了,有孩子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么?”

  可能是问题问得太多,这一次,女人足足沉默了十多分钟,期间我发现她的瞳孔一直在聚焦和涣散之间来回变化。

  良久,她又开口道:“我想借一把伞,我要去那深山里,寻找我的夫君。”

  李淮山没再问下去,而是转过身来,望向了我和刘尚昂。

  刘尚昂蹙眉沉思片刻,朝女人摆摆手:“姑娘,我们这儿没有伞,你去别家借吧。”

  女人并未做过多的停留,立即离开旅店,去敲别人家的门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我留意到雨水一旦快要接触到她,就会改变下落的方向,从始至终,她身上都看不到丁点水渍。

  李淮山目送女人走远,才旋过身来对刘尚昂说:“是活人。”

  方才女人回话的时候,我也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微弱的生气,她虽是活人,但离死也不远了。

  刘尚昂点头道:“地底的邪祟应该是替换了这个女子的记忆,但它的能力很有限,根本无法塑造出完整的记忆,所以女人只记得自己要去深山找自己的丈夫,却不知道丈夫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换言之,这只邪祟的能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李淮山表示赞同:“而且它无法直接通过那女人感应到外面的情况,不然的话,我刚才问了那么多问题,那邪祟就应该有所行动了。”

  恰恰是因为李淮山问了那么多问题,刚才女人在费力思考的时候,就差点从邪祟的控制中挣脱出来,她的目光之所以会聚焦,就是因为三魂在那一瞬间重新凝聚了。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挣脱邪祟的束缚,而我们也不敢贸然斩断她与邪祟之间的联系。

  想必那邪祟手里,还攥着她的一部分魂魄呢,贸然斩断联系,非但救不了她,反而有可能导致她以更快的速度死亡。

  不过,我不太赞同刘尚昂的最后一个推断。

  邪祟的能耐,未必就没有我们先前设想的那么强大,如果它不强,就无法冲破地壳中大量坤炁的压制,从地表吸取尸气。

  “还是按原计划行动么?”李淮山突然问我。

  我沉思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嗯。”

  待女人的敲门声距离旅店有段距离了,我们才背上背包,借匿身符隐去身形,前后脚踏出了旅店门槛。

  我担心,村子里的雨水可能是邪祟释放出来的某种媒介,而我们一旦触碰到这些媒介,就有可能被邪祟发现,一路上,我用念动力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将李淮山、刘尚昂,还有我自己全都圈在其中,防止雨水接触到我们。

  女人挨家挨户敲遍了村里的每一扇门,但无一例外地,所有人都没有借伞给她。

  最终,她只能如木偶一样离开村子,朝着深山腹地缓缓走去。

  我们三个就在距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跟着。

  虫云覆盖的区域不算太大,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就走出了大雨的浇灌区,我终于得以撤出念动力。

  连续两个小时维持“墙”的存,撤去念动力的时候,我已经非常疲惫,只能一边赶路,一边调整内息,以图让体力尽快恢复过来。

  穿越几道山沟,越过几条溪流,前方的红旗袍进入了一片雾气弥漫的沼泽地。

  这片沼泽,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跟着老周出任务的时候走过的迷雾沼,只不过那片沼泽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肮脏的绿色,而眼下这片沼泽,则是一种极致的黑,路面、泥浆,还有浸泡在泥浆中烂树根,全都一水的黑色,乍一看,就像是在黑色的沥青池里腌过一样。

  沼泽之中邪气盘生,不用想,在大片烂泥之下,肯定有邪祟蛰伏,想必,先前被女人勾出来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葬生于此。

  我之所有敢做出这样的推断,是因为沼泽之中的怨气也非常浓烈,泥潭下俨然埋葬着许多枉死之人。

  女人径直穿过沼泽,最后来到了一条很深的山谷中。

  这条山谷的两侧,都是几乎笔直的陡峭高崖,谷内寸草不生,放眼望去,只有如同白骨一样的大片碎石,和反射出锐利光泽的地面。

  乓、乓、乓!

  女人停在了一面光洁如镜的崖壁下,抬起手,在坚实的壁面上桥敲了三峡,发出三声生硬的脆响。

  那面崖壁没有任何反应。

  但女人却对着崖壁说起了话:“能借我一把伞吗,我要去那深山里,寻找我的夫君。”

  回应她的,只有山谷中空旷的回音。

  下一刻,女人就对着崖壁鞠了一躬,而后就像是挨了一闷棍,突然仰面倒下。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也就在她倒地的瞬间,贴近崖壁的地面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没多久,女人身周的石壳就开始变黑、崩碎,最后变成黑色的流沙,女人就那么一点一点,慢慢陷入了流沙之中。

  刘尚昂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救人,但李淮山一直死死抓着他,不让他动。

  我心想,这女人是邪祟用来测试村民的工具,料想不会有性命之忧。

  待女人消失了有一阵子了,我才凝一口念力,靠着炁海流沙的视野观察一下周遭情况。

  流沙下方,一股淡薄的邪气形成了一条筒形的“柱”,这是邪祟挖破岩壳的时候,留下的邪气,但已能在炁海流沙的视野中形成具体的形状,足见那东西的邪气之强。

  另外,在这条由邪气凝合而成的“圆柱”下方,就是一个相当大的中空空间。

  眼下,变成黑沙的岩壳正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不断愈合,先是黑沙重新变成石头的青灰色,而后大片沙砾开始融合起来,正重新塑造出平整的地面。

  那个中空的大空间,应该就是地宫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要在山谷中打一个盗洞下去,必然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想到这儿,我不敢再犹豫,立即朝尚未完全凝结起来的流沙奔了过去。

  李淮山在后面低喊一声:“海子,别冒进!”

  就在他说话的档儿,我已经一跃跳进了流沙之中。

  流沙搅动,我的身子迅速下沉,前后不到两分钟的功夫,我便穿越了沙层,先是感觉脚下一空,紧接着,整个身子都悬到了半空。

  下方的空间相当高,这里可是表世界,我不敢托大,立即展开炁海流沙的视野,一边计算我与地面的距离,一边寻找机会缓冲。

  大约离地面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头顶上照过来一条手电筒的灯光,下一瞬,我便双脚落地,迅速做一个曲膝盖缓冲的姿势,化解了落地时的冲势头。

  刘尚昂和李淮山落地之后,则双双在地上滚了三四圈,才将落势完全化解掉。

  李淮山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手电朝我这边扫了扫光,他故意拿光照我的脸,看来是对我刚才的突然行动有点意见。

  也不能怪我行动太突然,当时我也是没得选啊,如果不速度快一点,流沙就要重新凝结成岩壳了。

  刘尚昂则晃着手电朝周围照了照,光束在黑暗中划了大半周,最后落在了一个青铜打造的炉鼎上,长年潮腐,炉面上已经布满了霉斑一样的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