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将视线甩向刘尚昂和李淮山,他们两个非常有默契地低着头,完美避开了我的眼神。
就听仉二爷那边又说到:“姚玄宗教你术法,我帮你激发真性、教你拳术,老杜教你识人心,这些都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你也不用觉得奇怪。”
我不觉得奇怪才奇怪了好吧,什么叫一早就商量好了,你们跟谁商量了,跟我商量了吗,还有,老杜又是谁?
不过就算我有意见,当着这位老爷子的面,也不敢说呀。
万一惹他不高兴,他再揍我就麻烦了。
本来我还以为,在姚玄宗那里修行了一段时间,我的心智已经非常沉稳了,可没想到,在面对二爷这种气场强悍的人物时,还是会心神不定。
不用我开口,二爷又说到:“从刚才开始,你的眼神就一直游离不定,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只是表面上像郭侃,但内心一点都不像,郭侃那个人,越是面对强者,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就越镇定。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啊,还是真性没有激发出来。”
二爷说话的档儿,假面皮就端着茶壶过来了。
刚才进屋的时候心里太紧张,一直没有留意到,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物件,都是特制的。
沙发的面积相当大,茶几和我家吃饭的桌子差不多高,杯子全是一只手握不过来的超大版,就连茶壶,也和我家用的烧水壶一个体积。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放大了两个号,朝周围扫了几眼,我突然一种错觉,自己好像是从小人国来的。
不对,除了二爷,其他人都是从小人国过来的。
二爷给小琳倒了一杯茶,之后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喝了起来。
按理来说,确实应该是我们这群小辈倒茶,二爷只管喝就好,可大家都紧张得不敢乱动,老爷子只能自食其力。
“你就是小琳吧?”二爷独自品了两杯茶,将视线转向了小琳,这一次,他脸上浮现出了非常温和的表情。
小琳似是被二爷的态度感染,变得不那么拘谨了。
二爷说道:“听说,你有凭空造物的能力?”
小琳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一紧张,皮肤表面就能分泌出钻石。”
二爷眉头微蹙:“无法自主控制吗?”
小琳摇头。
二爷沉思了很久,点点头:“也难怪,这种能力的施放条件本来就十分苛刻,你没有修为,无法自主控制也正常,这样吧,回头我把仉亚男叫来,这小妮子鬼点子不少,应该有办法帮你。”
说着,二爷的视线突然甩到我这边:“喝饱了吗?”
“啊,我,我没喝呀。”
“为什么不喝?”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说我太紧张了,没心情喝,可我总觉得,二爷特别看不起我们这帮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人,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惹怒他?
见我半天没说话,二爷自己得出了结论:“那就是不渴。”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跟着他出了门,拐过几个弯,最后进了一个相当空阔的修车厂,刘尚昂和李淮山都没跟上来,只有小琳紧紧跟着我。
二爷在一片空地上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想练好拳脚,光是打套路、练花架根本没用,必须得有人给你喂招,喂得多了,拳脚自然也就厉害了。你嘛,身负血玲珑,那东西本来就是攒了无数怨气的阴玉,兼又聚集了天眼、葬瞳、先天奇脉、昆仑胎四种天赋。
虽说上面的能力只是盗版,无法将四种天赋完美地激发出来,但血玲珑最大的优点也不是复刻别人的能力,而是融合——将多种能力融而为一,进而形成新的能力,然,血玲珑上怨气太重,激发出来的能力必然是大邪大暗,你必须激发出真性,才能控制它。
不然,必遭反噬!”
我听了半天,大致明白了,我体内的血玲珑,好像是一块特殊的玉,可老黑不是说,血玲珑不是一种特定的物质,而是融合在我血脉中一种天赋吗?
“老人家……”
我正想问一句,血玲珑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会在我们郭家人的血脉中代代相传。
二爷猛地回过头来瞪我一眼:“没轮到你说话!”
我赶紧把嘴闭上。
之后他又自己在那念叨起来:“可问题是,怎么才能激发出你的真性呢?时间太少了,不可能像其他仉家子弟那样,靠着慢慢打磨,将真性打磨出来……”
说着说着,二爷像是灵光一闪,身子突然顿了一下。
片刻,他反过身来,冲小琳摆摆手:“小丫头,离远点,对,再远点,再远点,就那儿吧,等会儿甭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靠过来啊,你过来,非但救不了他,还有可能将他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我正琢磨,这老爷接下来想干什么呢,就见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血色的雾气。
这道雾,没有任何味道,也感觉不到潮湿,过了小片刻,我才回味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浓度极高的煞气。
一般的炁场是没有颜色和形态的,只能在念力加持灵台的前提下才能看到,可是周遭这片煞气,已经强悍到了大炁化形的境界。
我立即朝二爷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煞气是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
好强的炁!
下一个瞬间,雾气就从淡红骤然变成了血红,我顿时感觉浑身上下的皮肤就像被针扎一样,又麻又疼,连同体内的各处经络也开始震荡。
经络不是血管,而是血管、组织液、气息、骨髓、内分泌系统共同构筑而成的特殊线路,经络震荡,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肤、肌肉、骨骼都开始震荡。
随着雾气的颜色从血红转向暗红,我就感觉自己像是要炸裂了一样,剧烈的痛处让我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意识马上就模糊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昏迷了,还是依然醒着。
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的,疼痛消失了,代之以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浑身都是僵的,眼睛只能直勾勾盯着前方,根本无法转动。
我看到雾气中出现了一抹黑色的影子,那影子也就半米多高,像是一条狗,此刻它正在雾气中徘徊,像是在围着什么东西打转。
它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我,踏着轻快的步子朝我跑了过来。
等它穿透雾气,来到我面前,我才看出它有着一双如火炭般焕发出红光的眼睛,在它身上长满了癞疮,每一颗疮口上,也都焕发着相似的红光。
但它的眼神很温顺,似乎并没有敌意。
它围着我转了一圈,凑过来闻闻我的脚,像是见到了主人一样,欢快地跳了好几跳。
我心里觉得奇,费力地伸出手,想揉揉它的狗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和胳膊全都干瘪了,那胳膊,比枯萎的树杈也粗不了多少,那张手掌,就是一堆骨头上挂着层干巴巴的皮。
此刻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大致能猜到,我现在的形状,应该比老黑也强不到哪去。
“哇!哇!”
黑狗叫了两声,那声音一点都不像狗叫,更像是人类嘶哑的惨叫。
它兴奋地凑过脑袋来,在我手上蹭了两下,而后便转身朝雾气深处走。
我试图跟上去,可两条腿就像是冻僵了一样,每跨出一步都十分艰难。
黑狗先是消失在了雾气之中,后来又一溜小跑地回来,在不远的前方帮我引路。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走出十几米,就见地上躺着一个死人,他穿着一身兽皮捆扎成的衣服,身边不远的地方有一把石斧,像是某个部落里的原始人。
刚才,黑狗应该就是一直围着这具尸体在打转。
又走近了一些,我看清了尸体的样子,背脊上顿时一阵寒。
那具尸体的脸,和我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蓄着很长的胡须,我几乎要以为,躺在地上的就是我本人。
“哇!”
黑狗又叫了一声,吸引我的注意。
之后我便跟着它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终于冲破血雾,来到一棵奇异的大树前。
我也认不住这棵树到底是什么品种,它异常高大,二十个人也无法将树干围抱起来,不管是树皮、树干、树杈、还是茂盛的枝叶,全都是无比干净的白色,焕发着圣洁的柔和光晕。
黑狗反复将一只前爪放在树上,并不断朝我叫,看那意思,是想让我也照着它的样子去做。
我抬起一只手,将手掌压在树干上。
这棵树上面,竟然焕发着与人类体温非常接近的温度。
一股股涓细的灵韵从树干上溢出,涌入我的手掌,充斥到周身经络。
我的手掌渐渐变得饱满起来,腿脚也渐渐变得不那么僵硬,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复苏——我正从一具干尸,恢复成活生生的人。
但很快,从树干上流出的生命力就发生了变化,它开始变得阴沉,压抑,隐隐之中,我听到一些人在痛苦地呼号,还听到了类似于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音。
这些声音越来越清晰,哀嚎声音、惨叫声、孩子的哭声,火焰肆虐的身影混杂在一起,让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而原本圣洁的白树上,此时也渗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