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抵达渤海湾的时候已是次日凌晨,一路上,刘尚昂和李淮山都兴奋异常,可双脚一踏上渤海湾的土地,这两个人立即变得一惊一乍起来,干什么都规规矩矩,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犯错一样。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车,我实在是有点看不过去了,就问他俩:“车里又没人盯着你们,你们至于装得这么正经吗?”
刘尚昂指着驾驶座上的司机说:“你不知道,自从仉若非失踪以后,仉家大爷就在渤海湾布置了大量眼线,就这个司机,你看着挺正常是吧,他说不定就是仉家景字脉的人。”
司机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刘尚昂一眼。
刘尚昂瞪了司机一眼,人司机可能是觉得他有病,没搭理他。
反倒是李淮山,此刻一语不发,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
我说:“那我是不是也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李淮山这才开口:“你不用,你名义上是姚玄宗的徒弟,二爷和姚玄宗打了一辈子嘴仗,其实两人的关系最好,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能和姚玄宗打一辈子嘴仗,这位仉家二爷果然不是一般人。
但我还是不相信,他能一拳打扁一辆车。
出租车驶过大半个渤海湾,最后停在了一个外观朴素的小区前。
“有二维码吗?”
我拿出手机来准备付钱。
司机看了我一眼,笑一笑,而后便直接下了车。
这是什么情况,刘尚昂和李淮山仿佛从司机的举动中嗅出了危险气息,一个个就像过电了一样,立马开门跳下车,我和小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光速从后备箱里取出了行李。
反倒是那个司机,放着自己的车不管,径直进了小区。
刘尚昂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问了句:“那个司机是什么情况?”
“看来被咱们猜着了,司机真是景字脉的人!”刘尚昂一脸懊恼地说道。
李淮山那边幽幽飘来一句:“不是咱们猜着了,是你自己猜着了,当时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我靠,李二狗你什么意思,总不能让我一个来担吧!”
“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二爷责怪下来,当然是你自己担着,难不成你还想拉我垫背啊!”
“我不就是提了一下景字脉嘛,二爷不至于怪罪我的!”
“怎么不至于,虽说,现在行当里的人都知道景字脉的存在,但你也不能见人就提呀,尤其是不该在海子和凯瑟琳面前提,他们两个对行当的了解,比半门清还不如,你那就相当于是,把仉家的秘密,散播到行当外面去了。”
我不太清楚他俩聊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我能隐隐感觉到,有一种叫做“义气”的东西在空气中崩碎了。
李淮山和刘尚昂嘴仗打得欢,可脚下却一点都不敢缓,双双拖着行李箱,两阵旋风一样冲进了小区大门。
我跟着他们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回头一看,是出租车被人开走了。
可不管是保安亭里的保安,还是附近几个商店里的老板,全都是眼睁睁看着车被开走,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好像这种事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我跟在刘尚昂和李淮山后面进了小区以后,就发现他们不管见到谁都要停下来抱拳作揖,尤其是路过一片老年健身区的时候,一堆老头老太太在锻炼身体,刘尚昂和李淮山赶紧冲上去,一边抱手作揖,一边“仉几爷”“仉几奶奶”地叫。
刚开始听他们提到“仉二爷”这三个字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听错了,一直以为是“张二爷”,后来他们俩说这个姓说得多了,我才渐渐意识到那应该是“仉”,而不是“张”。
看样子,这个小区应该算是仉氏家族的族产,住在这里的人,全都是仉家族人。
我目测了一下小区的规模,说实话,面积不算大,但怎么说也得有好几百户人家,这个家族的人丁真不是一般的兴旺,也难怪会成为行当里的世家门阀。
因为要拜会的人太多,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刘尚昂和李淮山才将我带到了一座小别墅前,院子里有个身材精壮的汉子在扫地。
汉子长得非常怪异,一张脸又松垮又僵硬,就好像那张脸皮是贴上去的一样。
“磊子,二爷在家吗?”刘尚昂凑到门口,朝里面的人扬了扬下巴。
汉子转头来,瞪了瞪眼,像是要说话,可嘴巴好像被粘住了一样,没能张开。
然后,我就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刀,在嘴巴上一划,直接把上下嘴唇给划开了!
小琳被吓得不轻,紧紧抓着我的手。
汉子用手掰开自己的嘴,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在呢。”
“那就劳烦给开下门呗,我们把郭海洋带来了。”李淮山好像和汉子的关系很不错,说话时的口气十分亲热。
汉子用力挤出一个十分生硬的笑容,而后便几个箭步冲过来,将门打开了。
李淮山和刘尚昂与汉子打过招呼后,便哆哆嗦嗦朝着别墅走了过去。
我盯着汉子看了片刻,汉子也盯着我。
实在是没忍住好奇,我就问汉子:“你这张脸,是假的吧?”
他摇头:“脸不是假的,但皮是假的,我没有皮肤。”
他的声音非常含混,我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听出这么个意思。
我说:“没有皮肤,散热肯定挺成问题吧?”
“散热还行,可以吃冰块,拿冰敷,就是心肺功能差点,动弹的厉害就容易喘不上气来。”
这人只是看起来有些怪异,其实很好说话。
就在这时,楼门被打开了。
起初看到别墅的楼门至少有两米二的高度,我心里还嘀咕,是不是设计房子的人把图纸画错了,这样一扇门,又宽又高,既不美观,也不实用啊。
直到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我才知道把门做得这么高的确很有必要。
其实说实在的,我也看不穿这位老爷子的真实年龄,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但脸上的皮肤只是稍显粗糙,却几乎没有皱纹。
老爷子的体型巨大,身高至少得在两米一以上,身板极其雄壮,手背上骨节突起,青筋炸裂,这一看就是练外家功夫的顶尖高手。
李淮山和刘尚昂一见到老人,赶紧抱手行礼。
这段时间,见得行当人多了,我也算是习惯了他们的多情多礼。
老爷子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也不做什么回应,就又将视线转向了我。
被他这么一盯,我脖子上都出了一圈冷汗,这老爷子的气场太猛了,他看人的时候,那双视线就像是狮子盯上了猎物,我总觉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个箭步冲过来,挥掌把我拍成肉饼。
“你就是郭海洋?”老爷子突然开口,人家的声音顶多是中气十足,他的声音,那直接就是如同雷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紧张,出现了错觉,当时我就感觉地面好像都跟着颤了下来。
旁边的假脸皮轻轻推了我一下:“兄弟,别发愣诶,二爷问你话呢。”
眼前这位,就是仉二爷?
先前刘尚昂和李淮山说,仉二爷能轻松打扁一辆车的时候,我怎么都不信,但我现在信了,看着二爷那双砂锅大的拳头,我觉得,他打扁的不是小轿车,是大卡车。
假脸皮又拍了我一下,我才回了回神,冲二爷点头:“对,是。”
“什么对是,脑子糊了?进屋!”
二爷不冷不热地嘀咕一阵,便转身进了屋子。
李淮山和刘尚昂却不动,就站在门口,等我先进去,他们这是想让我去打头阵啊!
对于此,我是犹豫的,怎奈假脸皮直接走上来,拉着我和小琳就往屋里走,这家伙力量比牛还大,我根本刹不住脚。
“磊子,泡茶去!”一进屋,二爷先冲假脸皮摆一下手,接着又转向我:“过来坐。”
我一点都不想过去,老爷子威势太吓人,跟他在一起,还不如和姚玄宗待在一起的时候轻松呢,最起码姚玄宗只是情绪不稳定,不像眼前这位老爷子,情绪一直稳定在要杀人的状态。
可我能怎么办,不过去,又怕他揍我,于是还是很装地点点头,默默走了过去。
坐下的时候因为太紧张,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两只脚该怎么放,是右脚在前好呢,还是左脚在前好,一边琢磨一边落座,我自己都觉得动作特别别扭。
老爷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开口问:“怕我吗?”
废话,你眼睛白长了,没看见我正打哆嗦吗!
不过这种想法我也不能说出来,只是说:“也说不上怕,就是压力有点大。”
老爷子突然笑了:“怕我就对了,我身上煞气重,你没有激发出真性,挡不住这煞气,自然会万分紧张,既然你来了,我就给你搞个特训,把你的真性激发出来吧。”
不对啊,路上的时候,刘尚昂和李淮山明明说,仉二爷想见我,是有很重要的是想要与我谈,怎么话还没说两句,他突然要搞什么特训?
我隐隐有种感觉,此番刘尚昂和李淮山将我引到渤海湾来,恐怕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