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可是听强子说,是钱……钱什么来着,对,钱大壮,是钱大壮主动找他的麻烦的,怎么现在又变成,是强子主动把别人给打了?”
钱斌正要开口,朱连锦便朝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别多嘴。
看得出来,钱斌至少在表面上还是尊敬朱连锦的,朱连锦这么一摆手,他立刻就闭上了嘴。
之后朱连锦又问我:“你刚才说,如果甄挺强在乞活军中吃了亏,三大帮就会找乞活军的麻烦?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小郭师傅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三大帮会不会找乞活军麻烦我不敢说,但如果强子在乞活军中吃了亏,想必三大帮对于掌舵的信任会有所下降。”
乞活军会怎样,如今的朱连锦其实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三大帮对他的态度。
朱连锦不由紧张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三大帮就这么在意那个甄挺强?”
“他们在意的不是甄挺强,而是甄挺强身后的人。掌舵的不觉得奇怪么,上次的海选结果,明明违背了大三帮的意愿,可到现在为止,三大帮都没有质疑那次的结果的真实性。”
“你是说……那个叫姚玄宗的人,是个连三大帮都不敢招惹的牛人?”
朱连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明显有些犹豫,似乎,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样一个推断。
如果我现在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他肯定不会立即相信。
在这种时候,就得走迂回路线,曲线救国。
我说:“三大帮的能量巨大,想必,并不是不敢招惹那人,更有可能是因为那个人的背影过于深厚,与三大帮之间都有些道不清的牵扯,三大帮是出于某种顾虑,才一直没有动作。”
“那,你身边那个甄挺强……”
“强子和那位神秘高手是什么关系,我到现在也说不清楚,但是掌舵的,有件事是肯定的。”
“什么事?”
“当初海选的时候,三大帮在海选现场安插了大量杀手,其主要目的,就是将不愿与自己为伍的人除掉,按说,像该理这样的人,肯定是首要目标,而强子作为恶鬼道弃子,他的存在,对恶鬼道有害无益,想必掌舵的也知道,恶鬼道的首座一直想除掉这个不中用的儿子。”
“可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死,还通过了海选。”
“问题就在这里,该理和强子不但没有死于杀手之手,还在那位神秘高手的帮助下通过了海选,掌舵的难道不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么?”
“确实蹊跷,可我实在想不通,那个姚玄宗究竟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要帮甄挺强和该理呢?”
“哎呀,掌柜的,您要是照着这个方向想下去,怎么想都得想偏。”
朱连锦“啊?”了一声,面色十分迷茫。
他已经被我扔出去的两个逻辑陷阱给绕昏了。
我接着说:“其实前面说的那些,都不是关键问题,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该理和强子来乞活军这么久了,如果三大帮想对他们不利,直接给掌舵的通个气,让掌舵的将他们除掉就是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三大帮并没有这么做。”
“还好他们没这么做,要说我动了该理和强子,老周和老聂肯定不愿意。”
“掌舵的!您不能这么想问题啊,你想想,三大帮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他们怎么可能会为你考虑这些呢!”
朱连锦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有些凄凉。
我则接着说道:“三大帮既没有让您处理掉两人,也没有让您找他们的麻烦,不是因为三大帮担心这样做会让乞活军内部不团结,而是他们既不想除掉两人,也不想找两人的麻烦,虽然其中的原因未知,但可以猜到,这应该与两人身后的那位神秘高手有关。”
朱连锦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担忧起来:“还是小郭师傅想得周到,如果强子在乞活军被打,三大帮弄不好会怀疑,这是我授意身边的人做的。”
我点头:“虽说没有证据表明这件事和掌舵的有关,但保不齐三大帮会这么想,到时候他们会认为,掌舵的故意做了三大帮不想让掌舵的做的事,到不怕三大帮因此责备掌舵的,怕就怕,三大帮因此怀疑掌舵是故意给他们使绊子,那可就麻烦了。”
朱连锦如梦方醒,这时候他再看钱斌父子的眼神里,可就是满满的厌恶了。
一看形势不错,我也就顺水推舟,继续补刀:“依我看,这次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虽说强子这次没受伤,可如果让三大帮知道,乞活军中有人主动找他的麻烦,掌舵的在三大帮面前,还是有理说不清啊。”
“对对对,还是小郭师傅想得周道,”朱连锦不住地点头:“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钱斌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那我儿子也不能白挨一顿揍啊,掌舵的,这些年,壮壮可为咱们乞活军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啊,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喔嚯,这人还真是脑子缺根筋啊,正常人看到现在这个形势,应该都会选择认栽吧,他竟然还要再争一争。
这是一个神奇的人。
朱连锦当场瞪眼:“那你还想怎样,把甄挺强打一顿你就乐意了,小郭师傅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钱斌依然不服:“掌舵的,你可不能听信这个姓郭的一面之词啊,我家壮壮这么老实,绝对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找别人的麻烦,要我说,就是那个甄挺强仗着外面有人撑腰,不把掌舵的放在眼里,竟然赶在乞活军的底盘上私斗,眼里还有没有掌舵的了。”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谁先找谁的茬了,而是强子根本就不能动,就算真的是他主动找了钱大壮的麻烦,钱大壮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白挨一顿揍。
朱连锦一脸的无奈:“那你到底想怎样!”
钱斌总算发现朱连锦已经完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可他又是那种锱铢必较的性格,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沉吟良久,钱斌才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得让那个甄挺强给壮壮道歉,只要他道歉的时候心够诚,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大傻叉!
朱连锦一掌拍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就听咔的一声,应该是扶手内部开裂了。
“你没听到小郭师傅说的话么,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没发生过你懂吗!”
朱连锦几乎是将这番话咆哮了出来,由于太过激动,那动静跟惨叫了差不多了,好几处都出现了破音。
钱斌竟然还是不放心:“可壮壮也不能白……”
后面“挨一顿打呀”这五个字还没说出来,刘莹的声音就从门外飘了过来:“钱斌,护犊子也没有你这个护法的啊。”
我回头一看,就见刘莹手里还拎着一个年纪在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她将那个年轻人推进屋,指指钱大壮,又指指那个年轻人。
钱大壮一看到那人,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丝慌乱。
就听刘莹说:“这小子和钱大壮一起堵得甄挺强,人强子没说谎,就是你家钱大壮挑起的事端,只是没想到,一群青铜-4的去堵一个黑铁-4,结果还被人黑铁-4的给揍了!”
钱斌压根不信:“不可能,如果不是那个姓甄的小子偷袭了壮壮,壮壮堂堂青铜段位,怎么可能被黑铁-4打成这个样子。”
别闹好么,他这个样子,明明是你自己打的。
说话间,钱斌将视线转向了钱大壮,一看到钱大壮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他也反应过来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废物!”
钱斌怒骂一声,一脚将钱大壮踹翻在地。
钱大壮欲哭无泪。
偌大的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算钱斌再怎么执拗,也该明白不能再僵持下去了,再僵持下去,形势会对他越来越不利,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进而失去朱连锦和刘莹的信任。
朱连锦还在生闷气,不想说话。
我则特意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最后还是刘莹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争什么争呢,老钱,来,你给小郭师傅陪个不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我感觉戏做到这个地步也就差不多了,于是摆摆手:“不用不用,既然都是自己人,这么点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说实话我也能理解钱公子的心情,毕竟被打了嘛,心里不痛快,想找回场子,大家都是年轻人,心里怎么想的,互相之间都明白。”
钱斌也是借坡下驴:“嗨,怪我,一看到壮壮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失了分寸,掌舵的别往心里去,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肖子。”
朱连锦阴着张脸,抬手在眉心上捏了几下,随后摆摆手:“行了,你就别再这儿碍眼了,带着壮壮走吧,我还有些事要和小郭师傅商议。”
钱斌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我送你钱师父。”
我笑呵呵地迎上去,帮钱斌开了门,钱斌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丝毫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现在我最担心的事,就是这次钱斌吃了瘪以后,会一蹶不振,很长时间里都不再找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