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开发了半天愣,突然冲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咱乞活军有希望啦!”
老周站在一边抿着嘴直乐。
就在这时候,旁边幽幽飘来该理的声音:“拳脚上的功夫,我也想学。”
你想学个毛线,我也没说要教你啊。
不是我质疑该理的人品,而是他这个性子着实让人不放心啊。
今天,我比他强,他就老想从我身上学东西,以后要是出现一个比我更强的人呢,他会不会弃我而去,跟着别人走?
就目前而言,不好说。
所以我还需要花一点时间,梳理梳理该理的脾气。
梳理他的脾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晾着他。
我知道这样做好像有点不近人情,好像有点自以为是,可是我从《天门通志》上学来的技能,偏偏就是教我这么做的。
聂开缓了几口气,才惊喜地问我:“你刚才没用全力吧,实话实说,你用了几分力?”
实话实说,单论拳脚功夫,聂开其实和我差不多,我能轻松赢他,只是占了听劲的光。
换言之,我们的硬实力其实相近,就算我比他强,充其量也只是强出一点点。
但若论手段,我和他可能并不是同等级的。
没等我开口,老周就说了:“你就甭管他用了几分力了,这么跟你说吧,海子有三门绝学,剑术、走罡、掌心雷,刚才一样都没用,就把你打得满地爪牙了。”
聂开一脸惊奇:“老周,你说,海子的实力,能够上大师级吗?”
老周点点头:“差不多吧,不过海子的提升速度快得惊人,估计等到下次评级的时候,他弄不好已经是宗师那一档的了。”
聂开的表情幅度之大,五官看起来已经有点扭曲了:“海子,你实话跟大爷说,你当猎人之前是干什么的啊,可别说你就是一普通人,哪个普通人入行两年,就能到你这个程度的,就算是当年的老周也白瞎呀。”
还是老周替我开口:“他进黑山之前,就是一高考落榜生,在外面的世界,天赋发挥不出来。”
我一看聂开的表情越来越夸张,苹果肌都快拧成疙瘩了,心叫一声“坏了!”,赶紧招呼老周:“周哥,聂前辈的脸好像抽筋了,你快给他揉揉。”
老周看了聂开一眼,也发现问题了,赶紧给他按脸,越按越使劲,越按越使劲,后来力气大得都有点不正常了。
我发觉老周也不太对劲,像中邪了一样,不由忐忑:“周哥,你下手的时候,是不是轻点?”
老周摆摆手:“不用不用,这老小子刚才占我便宜,你叫我周哥,他却说他是你大爷,大爷的!”
此刻,周围的人都在乱哄哄地笑,原本死气沉沉的宅院里,一时间变得暖了许多。
可这股暖意终究没能持续多久。
“你们在干什么!”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不用仔细辨认我也能听出来,那是朱连锦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不用仔细去想我也能知道,他这股火药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散开。
朱连锦怒气冲冲地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那个人高马大的女人。
见聂开和老周在一起,朱连锦的脸色变了几变,像是要发难,但好像又不好发出来。
看来我的猜测应该没错,聂开应该就是乞活军当今的第一高手,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应该算是乞活军的立帮之本了,朱连锦不敢轻易动他。
沉默半晌,聂开的嘴皮子活过来了,便问朱连锦:“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酒席都吃完了?”
朱连锦一听说酒席吃完了,脸色变得有些压抑,但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反问聂开:“老周他们的投名状,录了吗?”
聂开十分坦荡:“那当然录了呀,这事儿我敢耽搁吗?”
聂开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也感觉到,朱连锦不太希望老周入投名状。
朱连锦脸色微愠,但还是没有发作,只是朝周遭扫了一眼,沉声道:“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聂开眉头微蹙,直言道:“哦,刚才我和老周的队长,也就是这位郭海洋比划了一下,他们都是过来围观的。”
“比划?”
朱连锦将视线转向我,特意多看了几眼我的胸针,眼神中露出几分反感。
“嗨,什么比划了一下,是海子把我教育了一下,人家没怎么用力,我就被干趴下了,哎呀,现在头还有点晕呢。”
说着说着,聂开又咧嘴笑了起来。
经历过刚才那场战斗,我似乎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朱连锦显然不相信聂开的话,看着我的眼神中布满疑云:“他?教育你?一个黑铁-4,能打得过你一个堂堂钻石-3?”
老周这时插话了:“来冲天阁之前,我就向海子表明过要回乞活军的心思,海子也是怕三大帮的人提前关注到我们几个,才让大家隐藏实力的,他自己藏得最狠,明明有大师的实力,却硬是把自己压到了黑铁-4。”
朱连锦朝周遭扫视一圈,他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老周和聂开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撒谎。
此刻,朱连锦的面色变得十分复杂,阴晴反复不定。
如果事情就这么僵下去,未必是件好说,有些话,今天不说开了,以后可能会有无限的麻烦。
见大家都不说话,我只能主动开口:“帮主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私下里和我们谈啊?”
老周从旁提醒我:“咱们这儿不叫帮主,叫掌舵。”
“叫什么无所谓,”朱连锦摆摆手,“我确实有事情要和你们谈一谈,老周,老聂,还有这位郭师傅,你们随我来一下。”
说着,他便朝宅院中间的大房走了过去。
一进大房,就会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旧城之中,多数光景都已十分破败,虽说房子还算完整,墙头也没开裂,可一些比较细节的地方,比如马路两侧的石牙,驿站外面锁马栓,都已经出现了残缺,没有出现残缺的建筑也都十分古旧,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灰暗衰败之相。
可这间大房里的布置,不能说金碧辉煌吧,但从装修到摆设,也能称得上精致了,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算低。
“莹,去,泡壶茶来。”朱连锦朝身边的高大女子摆摆手,而后便示意我们几个落座。
刚一坐下,朱连锦就开口了:“刚才我去了趟集市,从帮办那里听说过海选的事。”
我早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所以并不意外。
只有聂开一头雾水:“海选?”
朱连锦点头:“今年的新人选拔和往年不同,以前都是新人直接入阁,选自己中意的帮派加入,可是今年,三大帮设置了一个海选环节,从五百个新人中选出五人入阁,剩下的人,则全部被淘汰。”
“选出五人?也就是说,海子、老周他们五个,是刚从海选中闯过来的?不过说来也是,以海子的能耐,想要突出重围应该很容易。”
“关键问题在于,海选的五个名额,三大帮早就内定了,那五个人,全都是三大帮的内胄子弟,根本就不是海子他们五个。三大帮名为海选,实际上是为了借海选的名头排除异己,为了这,他们还向选拔场里发派了不少杀手。”
“别说,这种事儿,三大帮还真能干得出来。”
聂开在椅子上擂了一锤,差点将椅子砸裂。
朱连锦转向了我:“郭师傅在选拔场内,是否和耳沁一伙交过手啊?”
这个问题里,有一个相当大的雷。
我故作迷糊:“耳沁是谁?”
老周马上装模作样地解释道:“他是弥山首座的第六个儿子,咱们在圆厅集合的时候,我打大老远就看见他了。”
我先是点点头,又冲聂开摇摇头:“没有啊,说来也是怪了,我们这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找到地门,出来,就过关了。”
朱连锦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片刻,才开口问道:“你们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帮办吗?”
我点头:“是那个身材有点发福的中年人吧,我们出来的时候,他正好从一扇小门出去,后来我们在那待了一会儿,前后也没人来,也顺着小门出来了,再后来,老周就带着我们来了乞活军这边。掌舵,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啊,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情?”
朱连锦无奈地笑笑:“你们错过的可太多了,三大帮传来了消息,说是这次海选遭到了一位远古大拿的搅局,这人叫姚玄宗,好像是行会里的老把式,三大帮还说,有两个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混入了冲天阁。”
这老小子绕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上了!
我只是点点头,不接茬。
但朱连锦可没有耐心和我耗着,立即说道:“你们队里那个剑客,是叫该理吧,还有那个瘦瘦小小的海子,是不是姓甄,叫甄挺强?”
“对。”我立即回应。
“对,就是他们,这两个人和三大帮仇怨极深,如果让他们待在乞活军,恐怕过不了多久,三大帮就会找上门来!”
朱连锦说话时,一副痛心疾首,为了乞活军存活,不得不放弃道德尊严的样子。
就那表情吧,与便秘的表情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