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堂姐在屋外,周嘉灵握着匣子的手一紧,急急忙忙的跑进内室。
她先是在妆镜台前拉了个抽屉,放进去却又觉得不妥,复转向床前,竟是将礼物藏到了枕下。
陆思琼随至屏风旁,瞧着对方这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禁疑惑:“姐姐,怎么了?”
“我们待会再说。”
周嘉灵正了正容色,将慌张掩去,拉了她的手坐回位上。
周嘉乐走进,只见表姐妹一派亲密无间的场面,不由笑了上前:“四妹妹走的好快,我本也是来找琼妹妹的。刚在陆夫人屋里,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你人,不成想竟是早到了这儿。”
“我瞧你与二婶母同陆夫人谈得融洽,便没有打搅。”
周嘉灵尚记恨着那回堂姐来挑唆她与表妹感情的事,哪会有好语气,淡淡敷衍着就收回了视线。
陆思琼不失礼数,起身见了礼,轻唤对方:“三表姐”。
周嘉乐在周嘉灵处受挫,便愈发热情以解尴尬,伸出胳膊去拉对方的手:“琼妹妹今儿好生漂亮,这身行头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也就妹妹你这样别致的人才穿得出这牡丹的国色,我看着看着就不想挪眼了。”
“琼妹妹好看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三姐你说这些做什么?”
陆思琼还没接话,周嘉灵便不留颜面的开了口,“只有那些个生分的外人才夸这些虚的,琼妹妹何时在意过这些?
三姐你要真有心,待咱们多几分诚意便可,否则嘴上说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她懒懒的撑着几面,眼都没抬一下,毫不客气。
闻者的脸色便显得十分难堪。
她自然没料到,这二人的感情如此要好,自己用韩邪挑拨竟然都没用。
按理说,情窦初开的少女,听到自己心仪之人另有所属,而所属对象还是她十分信任又隐瞒她的人,定是要少不了怒气。
谁知,自己上回兴冲冲的跑去知会,倒成了里外不是人。
四堂妹居然直接坦白的问陆表妹!
陆思琼是惯了解四表姐性子的,她对三表姐如此脸色,说到底还是因为彼此的姐妹关系。
反之,若是换做了不相干的人,看她还会不会搭理计较?
然三表姐的那事,做的确实太不厚道。
好在四表姐信任自己,否则要真挑拨成功,还不定被唆使成怎样呢。
若说没有怨气,亦不可能。
不过陆思琼亦不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外祖家对她有恩,她对周家的人事素来宽容,亦不愿在今儿这种日子闹得大家都不欢快。
“三表姐特地来给我祝贺生辰,又如此夸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说着走过去推了推闷头不语的人,“四表姐,你在我屋里说这样的话,好好的气氛都被你毁了,可不带这样的。”语气微嗔,挤眉暗示。
周嘉灵或是真不愿扫了表妹的兴,努努嘴睨了眼旁边道:“我就是爱说胡话,三姐姐你是知晓的,不用放在心上。”
都给了台阶下,周嘉乐自然识相,干笑着扯开话题。
先是周家姐妹来了娇园,后又有几位世交亲戚府上的同龄女孩由婢子引了路到这,等到巳时过半,甄家府上的几位表姐妹亦至。
陆思琼招呼着,屋子里热闹不已。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陆思瑜同陆思瑾姐妹领了秦家大姑娘秦沐诗进院。
秦大姑娘乃相爷胞妹,众人见之皆讶,意识过后更谁也不敢怠慢,匆匆上前相绕。
“二姐。”陆思瑾低声唤她。
这位庶妹自那晚不欢而散后,再见面就又处之如常,好似彼此间从不曾闹过矛盾。
陆思琼听到喊声,过去随对方到了角落,反问她何事。
陆思瑾启唇回话:“二姑姑府上迟迟不见人来,祖母便让母亲使了人去,可胡家的门房说今儿二姑姑带着敏表妹外出了。”
这是不来侯府的意思。
思及陆文雅,陆思琼倒也不甚在意。
对方本就不待见她,现因上回自己拒绝向外祖父家替姑父求情的事便迁怒至今,身为长辈与自己这做外甥女的计较,心胸忒的狭窄。
她随口问:“请柬是送去过的吧?”
“这是自然,姐姐你的生辰宴,家中怎么可能不请二姑姑?”
闻言,陆思琼颔首,“既然如此,二姑姑不肯赏脸,咱们也无可奈何。”
陆思瑾见她如此风轻云淡,不由添道:“听说祖母很生气,当时秦夫人刚好在静安堂,听到胡家人的答话气得脸色都不好了。”
“那气的也是二姑姑。”
虽说清早吃了三婶母的寿面又听了些娘亲的生前往事,陆思琼心中有些惆怅,可她又不是悲观厌世之人,自己生辰宴席上还去多愁善感。
人家不给面子,难道还求着胡家过来不成?何况,二姑姑母女来了亦不会有好脸色,那来了作甚?
听到甄家姐姐在唤她,陆思琼转身便走了过去。
陆思瑾见此,视线越过哄闹的满堂,扫视了眼四周,未语沉默。
只是,因为有秦沐诗的在场,众女或是顾忌其身份,或是觉得陌生不敢放开,气氛不似早前融洽。
周嘉灵是极爱玩的性子,见状不满的拽着陆思琼就问:“妹妹,你何时同秦大姑娘有了交情?你瞧她这一坐,人都跑院子里或你里屋去了,都不好玩。”
“没,我就见过秦姑娘一回,是上回在五姨母府里。”
陆思琼亦郁闷得很,她和秦沐诗何曾有过交情?
不过,除了对方,其余的姑娘因或多或少同陆家都沾亲带故,是以并不陌生,更又因无长辈在场,嬉闹得都十分愉快。
娇园里服侍的婢子们进出不暇。
陆思琼本寡淡的心态亦受这气氛感染,容上始终带着笑意。
午膳开席,陆思琼见到大舅母等诸位长辈,少不了上前逐一请安,在场的更是将她好一番夸赞。
席毕,主宾齐聚静安堂,陆思琼坐于祖母身旁。
陆老夫人虽说因爱女的缺席而心情不佳,然当着诸多夫人贵客的面亦不会表露分毫,怜爱的拽着孙女的手同大家说话,慈和蔼蔼。
“德安侯府将姑娘养得这样水灵,可比我们家那几个姐儿好太多,将来也不知谁家有幸能娶到她做媳妇。”有太太开口试探陆思琼的婚事,语气奉承巴结。
这与陆家今日的地位是不符的。
陆思琼心道难道已有风声露了出去?
陆老夫人只是笑,眉眼舒展了接道:“真是谬赞了,我家琼姐儿哪有您说的那么好,过了今儿十三,年纪也不小。”
说着意味深长得瞧了眼沐恩郡主,含笑又语:“我这把老骨头是早没精力了,我孙女往后还得要郡主多照拂些。”
竟是当了众人的面直接说这话。
沐恩郡主似也意外,然顷刻便接了话:“老夫人真是客套,琼姐儿是我外甥女,照顾她是我这做舅母的职责。”
她有些看不懂陆家的处事,一边不喜琼姐儿同周府过多往来,省得旁人闲言碎语;可另一方面,却又故意让人想成周陆两家关系斐然,哪怕如今不是亲家,可因着琼姐儿的缘故感情如初。
如此,有何意思?
这京中有点眼色的人自然能看出,荣国公府和陆家的交情,全系在琼姐儿一人身上。
然而,众人听了她俩的对话,便纷纷附和起:“沐恩郡主待外甥女如此恩德,真是有情有义。”
察觉众人目光,不说是沐恩郡主,便是她的妯娌张氏,也瞧出了陆老夫人的深意。
是直接点明告知大家,琼姐儿的婚事,将会由荣国公府安排。
而周家安排的婚事,多半是贵不可言。
有些个暗打主意的太太夫人们,便收回了心思。
吃茶说聊了会,陆老夫人又迎众人去园子里看戏。
年轻的姑娘们坐不住,一场过后,便纷纷结伴去外边玩。
周嘉灵自是陪着陆思琼的,不过她对这些戏剧亦无兴趣,见人散的差不多,便扯了旁边人衣袖说道:“妹妹,咱们也走吧,你瞧这都只有些夫人太太们,无趣得很。”
陆思琼临近祖母,另一边则是四表姐同大舅母,位子醒目,想随随便便闪人确实不容易。
她刚昂首,欲要开口时,就闻大舅母先道:“琼姐儿跟灵姐儿都去花园里玩吧,不用在这陪着我们。”
“正是,要这些年轻的姑娘陪咱们看这个,确实是闷。”甄夫人亦道。
秦夫人斜眼觑了眼陆思琼的容颜,没有说话。
陆老夫人便招了陆思琼叮嘱:“你且出去好生陪伴各府姑娘,也莫要冷落了你周表姐。今日家中客人多,都是来给你道贺的,别怠慢了大家。”
“是,孙女知晓。”
姐妹俩福了身,退出戏台。
德安侯府是祖宅,早年前风光时扩过好几回,占地极大,各院云集,办起宴会时显得十分喜庆。
等到外面,发现众府的姐妹早已分散。
陆思琼与四表姐走了圈,刚要回娇园去坐坐时,突然听到亭榭红栏处传来喧嚣,有婢子匆匆跑过。
她唤住丫鬟,问明情况,竟是有人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