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与我,不过眨眼之间。”下一刻,就听夜白面色如水,语气淡漠:“但对你来说却是极为重要,所以我可以让你暂且留在赵国,留在赵瑾的身边。只是……”
“只是什么?”合欢问。
夜白神色平静:“只是,你必须以血起誓,一年后认我为主。”
如今的合欢,其实不过是祭品罢了,真正成了镜花的祭品,须臾千百年后才可成为镜灵。但镜灵,终归不是镜花所认的主。
“认主?”难道认主,鳞族就不会上门追讨?
“你想的没有错。”夜白道:“鳞族千年守着镜花,便是等着有朝一日镜花认主,将这物什归还罢了。一旦你以镜灵的血立下誓言,这镜花便再不是鳞族的圣物!”
说到这里,他冷冷抿唇,道:“当然,若是你不愿如此,我亦是可以现下就收了你的性命。”
“我答应。”合欢笃定的看向夜白,一瞬不瞬:“我已然没有选择了,不是么?”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眉间立即便有血珠似的圆球缓缓沁出,随着一阵无形的风势,朝着夜白的面前飘去。
骨节分明的袖长五指拢起,夜白掌心一收,顷刻间便将那誓血珠纳入囊中。
剑眉一凝,夜白叮嘱道:“这一年里,你身上镜花的气息我会将其隐藏,但你须得记住,不论谁人问起……哪怕是你母亲,你也不得告知真相。”
夜白的话还未说完,那头合欢便忍不住出声:“可是姜衍……”
“我知他是鳞族人,”夜白打断她的话:“就冲着他没有将镜花的事情告知鳞族其他人的情况上,想来是不会生事。但你若是当真想过平静的生活,必要做的,便是隐瞒和许诺。”
隐瞒什么,许诺什么,夜白没有表明。但合欢这样聪慧,如何能够听不明白?
只要她隐瞒着自己已然将誓血珠交于夜白的事情,同时许诺着姜衍,一年后自会将镜花归还,用心中本就是愧疚的那件事做借口……想来姜衍不会起疑。
诚然她并不想如此,可为了私心的那股子念想,她不得不这样去做。
深吸一口气,合欢点了点头,低眉道:“夜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话音一坠,那头夜白便颔首离去,不过转眼的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仿若从未出现过那般,叫人忍不住发愣。
然而,就在这时,赵瑾忽的动了动埋在胳膊底下的脸容,昏昏沉沉的睁开眸子。
“阿欢!”原本混沌的意识,在触及合欢的那一瞬间竟是无比清醒:“你终于醒了!”
他倾身向前,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七尺男儿,帝王铁血,竟是眼眶发红:“孤王错了,孤王再也不自以为是,再也不偏信歹人的话了……你千万别离开孤王,可好?”
那颤抖的身子,温热而熟悉,令合欢在那一刻,忘了所有的愧疚与犹豫。
“王上。”她反手抱住赵瑾,声音很低也很是歉然:“错的是我……我好想好想,陪在你的身边。”
哪怕只是一年,眨眼一瞬,也好过如此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丢下他一个人。
……
……
宫墙朱红,大雪停歇。
那诡异的冷风,在这暖而静谧的夜里,就像是从未降临过那般,一瞬间消失无踪。
“师叔不是正急着用这镜花?”莫长安站在云絮树下,神色诧异:“怎么如今竟是愿意给合欢一年的时间?”
她在外头听得真切,夜白与合欢说的所有,包括他无声封印了合欢体内的镜花的举动,她也皆是洞悉。
只是,奇怪的却正是如此。毕竟合欢是个极为守信的女子,若是夜白入内后,径直要她给予誓血珠并交付镜花,想来合欢不会拒绝。
“不急。”夜白眉眼平静依旧:“左右不过是囊中之物,何必明目张胆,徒惹他人惦记?更何况……”
他看向她,继续道:“更何况,你的修业任务尚且还缺了一大截,若是如今令人觊觎,恐怕接下来的路子不甚平坦。”
“说的是有那么些道理,不过……”莫长安道:“师叔怎的悉知合欢的‘死’会引起赵瑾如此大的反应?”
这件事一直到今日之前,甚至于在未曾见着赵瑾因合欢而绝望颓然之前,莫长安一直觉得或许正如梦境所预测,赵瑾并不是那么的爱合欢。
因着对此有着深刻的误解,莫长安才一筹莫展,不知从何处下手,解决此事。
夜白沉默,半晌才淡淡道:“猜的。”
如此一副正经模样,薄唇轻吐,仙姿如玉。
只是,他的话音一落地,莫长安便忍不住摆出嫌弃的神色:“师叔这是哄着三岁孩子呢?”
一猜就猜个正着,而且还如此恰到好处的解决了一切,可不是神奇至极?
“那梦境很显然是假的,为何就猜不到?”夜白睨了眼她,素来冷淡的仿佛凝了一层薄冰的琥珀眸底,有轻蔑的情绪一闪而过。
小姑娘一愣:“假的?你这样肯定?”
“莫长安,你觉得依着我的能力,会以那般惨烈的方式让合欢送死?”眉峰微挑,夜白低眸去瞧她,见她有些呆愣愣的样子,发梢被凉风吹的凌乱,沾染了一抹云絮,他下意识便拂手而去。
只这样的动作,委实突如其来,就是夜白自己都未曾觉察出格之处,更何况是莫长安?直到他袖摆划过她红润的唇角,骨节分明的指尖落在她的侧脸发梢之上,两人才齐齐怔住,空气凝成一团,几乎静止。
“,师叔?”在这暧昧横生的节骨眼,莫长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为难道:“您老这是……干啥?”
因着身量上的差距,这会儿夜白正低眉瞧着她,不知为何,竟是莫名让她有种温柔的错觉,以至于那颗本该无波无澜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竟是泛起了涟漪阵阵。
“蚊子。”望着那张犹如桃李芙蓉的粉白面容,夜白薄唇微启,依旧平静:“方才有一蚊子伏在你的肩头。”
他象征性的挥了挥衣袖,风轻云淡的背过身子,打算离去。
“蚊子?”小姑娘瞪大眼睛,嘴角一抽:“这天气,师叔你确定有蚊子?”
她指了指一旁的尚未回春的枝丫,俨然并不相信。
只是,莫长安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的质疑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夜白背对着她的那张玉骨面容,有一刹那的僵住,耳根子泛起一丝极为不自然红晕。
“世事无绝对,”下一刻,就听那极为低沉绵长的嗓音,缓缓而来:“这皇宫花草极繁,如何就不能有蚊子了?”
说着,他也不待莫长安反应,就继续道:“江临烟那张美人皮你看过没有?”
乍一被夜白这么打岔,莫长安有些嫌弃,但碍于她自己也思索不出方才他所为何如,只好暂且将‘蚊子’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