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回到正经话题上。
“方才抽空去了一趟牢里,悄悄瞅了两眼。”她道:“师叔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说其实一早就知道什么?”
在今日之前,莫长安都看不出来,江临烟那极致美丽的脸容,其实……是假的。这诚然也不能怪她眼拙,而是江临烟披着的那张美人皮,实在做的太过精致,并非寻常的画皮师能够制造。
这世上,有能之人各不相同,但其中在皮相上最是出名的,无非画皮师和画骨师二者。前者画皮,造相貌。后者描骨,塑ròu身。
而江临烟的那张美人皮,显然是当世无双的画皮师所制。可这一点,夜白明摆着一早就知悉了,否则的话,江临烟也不会急着要杀了合欢,更不会有胆子敢忤逆钟暮筠的意思。
若非夜白洞察了她内心最为敏感的这一面,江临烟所说的那个噩梦萦绕,不可能这样恰到好处。
“你可知蹉跎山的事情?”夜白不紧不慢,说道:“听人说,蹉跎山那儿有妖鬼出没,死的大都是年轻秀气的公子书生。”
“这与江临烟什么干系?”小姑娘不解,歪着脑袋问:“莫非江临烟并不是凡人?”
是妖鬼?还与蹉跎山那儿的事情有关?
……
……
“她是凡人。”夜白敛眉,语气很淡:“只不过,她脸上那张美人皮,却不是凡物。”
“师叔的意思是……那张美人皮与蹉跎山的妖鬼有关?”话是这样说,可莫长安还是有些看不明白。
夜白侧着脸,眼尾泪痣妖异:“你可知蹉跎山那处,死去的男子皆是有什么表征?”
“什么?”她问。
“面皮撕毁。”夜白沉眸道。
“那画皮师是入魔了?”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她道:“竟敢用人皮画形!”
这世上一切,皆是有两面。譬如画皮师,有善有恶,不尽相同。
正统画皮师画皮,大都是用仙草灵药制造,不沾染血腥,不危及人性命。但另外一类画皮师,却是用凡人皮相造皮,其画就的皮囊,的确逼真而细腻,难以令人窥见其真伪。
这些喜好用人皮的画皮师,倒也不是只为作恶,而是以恶为灵媒,积攒修为,吸食精血,虽说是人,但实际上已然是与妖物无意。
就好像蹉跎山那儿的妖鬼,它们借着美人皮吸食男子精血,撕去皮相较好的面容,一方面能够凝聚怨气邪气以供画皮师享用,另一方面这些撕毁的皮相也可用作画皮师的造皮材料,除却太过恶毒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害处。
想到这里,莫长安不禁继续道:“那张美人皮,俨然不是出自钟暮筠之手,可到底她是从哪里得来?”
夜白凝眸,语气很淡:“去一趟蹉跎山就知道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蹉跎山?”现下合欢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纵然她与赵瑾无法天长地久,但好歹一年的光阴慰藉,总比空空如也来得好。
“嗯。”他点头,漠然道:“明日离开。”
“也行。”对于说走就走这件事,莫长安显然见怪不怪,只道:“师叔记得去牢里将江临烟的那张美人皮撕了。”
画皮师与美人皮,其实已然有了解不开的结,只有揣着那张美人皮,才能找到画皮师。
如此一来,收拾了蹉跎山的妖鬼,她修业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一想到很快就能够回子规门,莫长安脸上不由便荡开一抹笑来,恰生妍丽明媚。
“我去撕美人皮,你去做什么?”夜白眸色很深,看不出情绪:“寻姜衍?还是殷墨初?”
分明是极为缥缈的面容,不知为何,此刻竟是染了几分烟尘气息,氤氲撩人。
“为何我要去找殷墨初和姜衍?”对此,莫长安深觉怪异,但还是翻了个白眼,坦荡道:“去一趟合府,不行啊?”
她先前可是答应了合氏夫人救合欢一命,如今却是这般结果……到底是要去交代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也好。”夜白颔首,不假思索:“一起去。”
一起去?
莫长安愣住,难以置信仰头,借着月色朝着夜白看去。
夜白生的极为动人好看,唇色绯然,眉眼凉薄。他就像是从千年石壁上拓下来的画中仙一般,即便不笑、不魅,却也能够颠倒众生,叫人痴迷。
“师叔怎的转了性子?”她按捺住心中的想法,偏头道:“莫不是当真要坑害我?”
按说依着夜白的高傲和不可一世,不至于沦落到有这么一天,他会亲口问着她的去向,亲自‘陪着’她去何处。
可今日,这狗东西竟是如此反常,除却算计的目的,莫长安实在想不出旁的缘由。
夜白挑眉:“还有些问题没有查清罢了,莫长安,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哼,”小姑娘冷哼,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纵然夜白所说没有错,姜衍究竟是不是鳞族人,还算是个未解之谜。可莫长安私心里还是堤防着他,总觉心中不太踏实。
……
……
莫长安和夜白同去了一趟牢里,将江临烟面上那张美人皮撕了下来,露出她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张还算清丽的脸,可惜的是脸容一大片都被烧伤,再加上她狰狞仇恨的神色,倒是有几分可怖之意。
据江临烟自己所说,她家道中落,曾在淮州的花楼呆过一阵子,但那时她已然有了几分姿色,遭到花楼里的姑娘嫉恨,生生被泼了绿矾,将一张好端端的脸给毁去。
在那花楼里,她度过了一生中最为凄惨的半年,而后遇到了钟暮筠……因着她模仿她人的言行极为逼真,被钟暮筠选中,换了一张美人皮,入了皇宫。
在离开之前,她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花楼,不仅泄恨至极,而且从此便隐藏了来历,再无人知晓她的从前。
至进宫到成为美人,江临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一切的一切,有钟暮筠扶持,除了杀人放火,钟暮筠皆是无所不能。
这让江临烟心中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被点燃,只望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宫娘娘。
她甘于寂寞,也心狠手辣,善于模仿,也琴棋通晓。若非有夜白和莫长安的出现,想来这会儿她还稳坐高位,等着钟暮筠收拾了合欢,她便可以高枕无忧。
对于江临烟,莫长安和夜白,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世道如此,弱ròu强食,她前半生的种种因缘际会,造就她现今的下场。
于是,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离了大牢,来到了元帅府的门前。
只不过,两人前脚才刚踏进门槛儿,后脚便听一声笑传来,纨绔少年,当真如是。
“莫长安,”殷墨初手中执着一把折扇,显得很是悠闲:“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