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尾音坠地,一直到她抬眼看她……
“你这般模样,让我想起那年……”沈惜年忽地笑出声来,缓缓说道:“那年你整个人埋在泥地里,下过一场雨的城郊,弄花了你的脸。”
那年,她不过是路过,以为那趴在地上的孩子已然死了,便想着是否要将其葬了。可没有想到,那原本还无声无息的小小身躯,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伸出细弱的手,死死的拽住她的裙角。
小姑娘仰起头,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倔强的落在她的眼底,即便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沈惜年知道,她在央求她救命……
“所以啊,”莫长安说道:“这一次,也让我救你罢。”
就当是还债……给她一个机会。
救命吗?沈惜年心跳骤然停歇,她垂下平静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哑着嗓子,缓缓启唇:“我从前以为倾城是爱我的,一直到嫁给他之前,我都是这样认为。”
“可是……”她眸光悠远,越过莫长安,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到头来,我才发现,我终究是错了。”
十六岁的沈惜年,芳名在外,是整个天街城乃至京都之中,炙手可热的女子。她以端庄秀美出名,又兼乐善好施的美名,花容月貌、绝世倾颜,但凡见过她的文人骚客,皆是争相赋颂其明丽颜色。
可没有人知道,外人口中的清丽文雅的女子,其实是会些拳脚功夫。倒不是沈惜年当真喜欢,只是她生来体弱,沈国顺为了让她康健成长,便请了习武的先生,自幼传授。除此之外,一应女红学识,她都没有落下,久而久之,性子娴静之余,更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胆大独特。
沈惜年和殷墨初,如传闻一般,也算是青梅竹马,关系不错。那年初夏,两人因着一些口舌之辩,便约好了夜半时分,探一探顾府究竟是否闹鬼。
少年之勇,最是逞能。沈惜年坚持认为,所谓鬼神怪物之说,不过是吓唬孩童罢了,这世上并不存在任何怪力乱神。而与之相反的是,殷墨初对此并不以为然,他扬言八九岁之际,曾误闯入顾府一次,真真切切的见过青面獠牙的厉鬼一只。
于是,在争辩之下,两人便达成共识,半夜时分,顾府前院,不见不散。
沈惜年独自一人赴了约,可那天夜里,却没有见到殷墨初。年少轻狂,她大着胆子,一路到了顾府的前院,欲图看一看这顾府是否如殷墨初所说的,有厉鬼蛰伏。
在此之前,她已然打听清楚,顾府之中最常闹鬼的,不是他处,正是流萤阁,顾家老爷子生前常住着的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深更之际,整个顾府陷入黑暗,唯独流萤阁顶层,隐约有烛光恍惚,透过纸糊的窗台,只一眼便是诡异骇人。
临到这个时候,沈惜年到底有了一丝惧意,可一想到殷墨初信誓旦旦的模样,她便有些不服气。
胆识这一说,越是在人不服、愤怒的时候,便越是肆意丛生,犹如杂草。
沈惜年悬着一颗心,一鼓作气,沿着台阶便很快走到了顶层的屋子……那间光影濯濯,令人极度想要一探究竟的屋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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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步步走入沈惜年和顾倾城的故事之中了,泥萌准备好了吗?
42昔年旧事(下)
透过雕花镂空木门,她一眨不眨的睁着眼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就这样毫不设防的用了劲儿,‘砰’的一声,推开了屋子。
入眼是烛火闪烁,明净透亮的景象。
有男子坐在案几前,借着微弱的灯光,似乎沉浸于手中的书籍之中。他身姿颀长,一袭烟青色的长袍,对襟和玉带皆是湛蓝,就这样低着眉眼,令人瞧不真切。
“实在抱歉。”沈惜年盯着那抹清朗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颤意:“小女子无意……打扰了。”
说着,她不着痕迹的朝着他的身侧看去,见那处有他的影子倒映,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地,那男子忽的诧异抬头,他清润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好半晌,才轻笑着回道:“自是无妨。”
他淡淡弯着唇角,乌发星目,剑眉入鬓,在氤氲而起的烛火下,雅致的就像是玉铸的雕塑,眉眼含笑的模样,叫人心中一阵悸动。
“姑娘不介怀,就随意坐下吧。”他放下手中的书籍,修长的指节泛着淡光。
“多谢公子。”毕竟是大家闺秀,沈惜年很快就回过神,缓缓一笑:“公子是顾家人?”
诚然,她知道自己如今穿着一袭夜行衣,丝毫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可这个时候,就这般逃了去,未免有些失了风范。
如此想着,沈惜年便镇定下来,就着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在下,顾倾城。”顾倾城如玉般的脸容浮上一抹优雅之色,转而问道:“姑娘呢?”
“城南沈家,”她丝毫没有隐瞒,落落大方:“沈惜年。”
这般说着,沈惜年却是对顾倾城此人没有任何印象,他只知道,顾府长子正是顾倾城,其余的倒是不曾了解。
彼时,应试红榜未下来,她也不知晓眼前的人不久后金榜题名,最终成了状元郎。
“沈家大小姐?”相较于沈惜年,顾倾城显然是听过她的名讳。打量着她半晌,他才温润道:“天街城人人都想娶的沈惜年,竟是与传闻不太一样。”
这话,褒贬难辨,听得沈惜年略微错愕。
她问:“哪里不一样?”
顾倾城望着她,淡笑道:“比传闻中,更加美好。”
分明是调笑的话,含着些许轻薄之意,可到了顾倾城的嘴边,竟是意外的令人欢喜。
沈惜年心下顿时一紧,再触及他那漆黑如墨色一般的眉眼,心中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
……
那天夜里,沈惜年很快便回了沈府,她离开的时候,顾倾城仍旧坐在案几前,没有说相送,也不曾提及再见,他就这般处于光影之中,笑容清润,棱角分明。
次日一早,她才得知,殷墨初之所以没有赴约,是因为当夜被困在府中,连招呼也来不及打一声。
若是从前,大概沈惜年是要不愉的,她和殷墨初自小一起长大,也算熟门熟路,一些外人见不到的情绪,她倒是不曾对他隐瞒。
可不知为何,在与顾倾城相识的那一瞬间,沈惜年竟是觉得,颇为感激殷墨初的失约……更有甚者,她几乎只字不提与顾倾城的事情。
整整三日,每当她闭上眼睛,就会回忆起顾倾城的模样,模模糊糊之余,却一日比一日清晰。
直到第四日,沈惜年再一次独自出了府邸,来到了顾府。
夜深人静,顾府寂寥无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