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自是不能与她说心中的想法,于是下一刻,就听他一本正色道:“想了想……世事无常。”
言下之意就是,世事无常,如果今日他们不去探查,恐怕来日便探查不到了。
这说词,其实没有什么漏洞,可奈何莫长安了解夜白不是那等子反复无常的人,故而乍一听闻,她就笑了起来。
“师叔,你这慌撒的,可是不太认真的。”她笑眯眯的歪着脑袋,如同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看得夜白心中怦然而跳动。
“走罢。”他敛下神色,转身的那一瞬间,耳根子略微泛红。
落入莫长安眼里,倒是愈发有趣起来,但这次她没有拆穿他,只是抿着嘴角,轻轻笑着,一言不发的跟上他。
槐树参天,月圆之夜出现的‘妖物’就像是被封印在里头一般,安静而无声,纵然他们靠近,也在没有旁的声响。
然而,就在他们寻思则如何能够将妖物引出之际,就听身后再度传来‘咔擦’的声音,有人踩着树枝,一步步朝着他们靠近。
莫长安回过头去看,心中一跳,顿时不敢动弹。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方才才离开一刻钟左右的慕容娴雅,她此时站在他们的面前,眉眼藏在暗沉之下,让人看不出神色如何。
“看来你是觉察到了我们的存在。”莫长安还动弹不得的时候,夜白已然抬眼看向慕容娴雅,唇边冷淡十足。
他的话一出口,莫长安心下便顷刻间明白了过来。她长长叹了口气,只风轻云淡道:“娘娘看来……已然不是凡人了。”
她眸底清澈,看不出一丝惊恐和慌乱,更看不出一丝畏惧或者鄙夷,那轻巧的模样,就像是方才的话不是出自她的嘴里一样,语气很是寡淡。
方才夜白施了术法,隐去两人的行踪,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被慕容娴雅察觉,显然不符合常理,毕竟一个寻常的凡人,怎么可能对此有所悉知?
“你不怕?”慕容娴雅没有否认,更没有回答夜白的话,只眸底忽明忽暗,深不可测。
不怕她是妖,不怕她会杀了他们?
是真的无所畏惧,胸有成竹,还是……都是虚无?
“为何要怕?”莫长安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龇牙咧嘴:“娘娘记性真是极差的,我白日说过,娘娘待我不错,无论娘娘是人是妖还是旁的什么魔魅,我总归会站在娘娘的身边。”
论说打动人心,夜白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很是会做。她不过三两拨千金的功夫,慕容娴雅眸底的浓郁杀气便散去了几分,只余下让人看不通透的神秘莫测。
好半晌,慕容娴雅才低笑一声,凉凉说道:“莫长安,你可知你这张嘴……到底是救了你无数次的。”
“心之所至。”莫长安抿嘴,笑眯眯道:“所以,娘娘可否与我开诚布公?”
“与本宫谈开诚布公?”慕容娴雅冷笑一声:“你未免太过天真!”
“以隐秘交换隐秘如何?”莫长安道:“我与夜白皆是有辛秘所在,用我们的辛秘换娘娘的辛秘,再加上一注‘扶持’的筹码,娘娘觉得……可是愿意斟酌?”
她知道,慕容娴雅其实还是忌惮夜白的,毕竟从她的神色上,莫长安看到了一戒备,这股子戒备,大抵在于方才夜白的隐身术,她并没有看到,只是心中疑惑才刻意离了又来,借此引出她与夜白二人。
显然,莫长安的想法和夜白一致,他不说话,但已然是默认了莫长安的所说,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从慕容娴雅身上窥探得一二,才能真正的从灵虚宝镜中抽离。
“好。”不过转瞬,慕容娴雅就出声,但她没有立即应下,而是问道:“但我要知道,你们可否做到让我再见一次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
莫长安和夜白对视一眼,心下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画像上的男子。
“可以。”夜白凝眸,语气缓缓:“我这里有一件法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你纳入法器之中,为你绘一场浮生若梦。”
“师叔是说……浮生卷?”莫长安诧异,眸底顿时蹭然一亮。
浮生卷是魔尊阎罗的法器,听人说这浮生卷蕴含灵力无数,无论仙妖魔都可使之,但千万年来,自魔尊羽化之后,便再没有人得到过浮生卷。
“不错。”夜白看向慕容娴雅,不温不火:“浮生卷是当世极为罕见的法器,以画卷模样示人,据说威力很大,但没有人知道,其实浮生卷还有一个用法,那就是……织梦。”
所谓织梦,不是寻常的大梦初醒,更不是黄粱美梦,而是将她的魂魄带入梦中,至此之后,她永生永世便只是活在梦里,不知年岁如何,直到梦中百年过去,她魂魄最终烟消云散。
俨然,慕容娴雅对此也是悉知,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忽然笑了起来,道:“看来,那女人要的就是你身上的浮生卷啊!”
那女人?
莫长安一愣,心下思忖着,慕容娴雅说的那女人……是不是就是将他们带进灵虚宝镜中的余槐凤?
“余槐凤是树妖?”莫长安猛然惊醒,下意识看向慕容娴雅。
不是她想法太多,而是这余槐凤中的槐字正是与如今槐树林的槐字有关,再者说,方才慕容娴雅提及余槐凤……若非这两人有什么联系,莫长安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扑所迷离的情况究竟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恐怕得今后你自己去问她了。”慕容娴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着,眸光忽然变得很是悠远:“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等到我都料理好了这些事情,把我带去见他罢……”
“好。”莫长安颔首,在见着慕容娴雅眼中的那一抹恍惚与怅然之后,忽然心绪沉了几分。
……
……
莫长安与夜白被唤到了未央宫里,大约这故事会有些久远,所以慕容娴雅将他们带到书房,借着一缕幽暗的豆灯,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见她斟酌着,莫长安只好率先道:“娘娘的小名倒是讨喜。”
“都退下罢。”说话间,慕容娴雅已经挥退了所有宫婢,直到人都走尽了,她才翻身起来,理了理衣襟,不以为意道:“什么小名?”
“方才树林中槐树精唤你……”莫长安说:“笑笑。”
她其实不知道笑笑是不是慕容娴雅的小名,但她看的出来,对于这个名字,慕容娴雅向来很是冷淡对待。
莫长安的话音才落地,便瞧见慕容娴雅那素来从容的脸上漫过一抹冷色。
“笑笑并不是我的小名。”半晌,她盯着袅袅的暗香,才幽幽道:“我从前,也并不是这个样子。”
莫长安问:“从前的你?”
“长安,你是不是觉着我生来便是这样的人?杀人不眨眼,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