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 章

  义将他诱入,却在那一瞬间拔剑相向,刀刀入骨,步步要命。看的合欢手下攥紧,有颤意一阵又一阵,扰得她心中发憷。

  她看见合煜脸上的错愕,瞧着那长剑穿透他的铠甲,劈开那腰侧的瑾佩,‘噗’的一声锐利声响,划破天际之余,染了一地的鲜血。

  一滴、两滴、三滴……一大片的殷红,刺目而吓人,就这样落入合欢的眼中。

  “阿煜……阿煜啊!”她嘶哑着嗓子,冲撞着上前,想要护住幼弟,泪水却不争气的模糊了她的双眼:“阿煜,快跑……快跑!”

  然而,那毕竟只是幻境,纵然她如何声嘶力竭,也不过是穿透幻象,拥到了虚无。

  刀剑无眼,利刃染血,她鼻尖仿佛闻到了浓郁的腥味,真切的就像身临其境。

  等到她再回过神的时候,那幻境之中,合煜早已半跪着身子轰然倒下。

  那一瞬间,合欢面如死灰,她‘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神色凄厉:“姜衍!你就这样恨我们合家?!”

  她死死盯着那个面容姣好,却隐匿在面具之下的青年,瞳孔布满厉色着诘问。

  “恨?”姜衍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娘娘说的不错,微臣的确恨着你们。只是……娘娘以为少将军的死,是微臣所为?”

  “难道不是你?”冷笑一声,她来不及擦拭泪珠,只一字一句,恨意森然:“姜衍,你若是想要恨,便恨我罢,为何要动阿煜?他这样无辜……从来不曾参与过那件事,哪里值得你去动手!”

  “娘娘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青年淡淡挽唇,仿若染了口脂的嘴角,淬了剧毒:“若当真是我要动少将军,又何必派了人马斩杀?”

  一边说,他一边望着合欢,秀美的轮廓稍显阴柔:“只有你们这些人……或者说,只有你们这些视权势为性命的凡人才会设下这般圈套,除掉功臣!”

  一句‘功臣’,听得合欢脚下一晃,几欲昏厥。

  这世上,谁会费心除去将领?

  是敌军?

  不,敌军无法如此明目张胆的靠近繁城,更做不到悉知如此,以她的名义……诱而杀之。

  那么,剩下的答案,无非便是君王。

  “你当我会信你?”宽广的袖摆之下,她五指拢成一团,捏的掌心生疼:“阿煜同王上也是交情颇深,他自少年时起便为王上护国卫疆,王上怎么可能会……”

  “娘娘还是宁愿自欺欺人么?”姜衍打断她的话,无声抿唇:“王上杀得不是少将军一人,而是合氏的锐气!”

  这些年,合氏一族佣兵无数,地位与日俱增,这大树太过招风,几乎遮挡了天子的光芒,如何能够不被忌惮?

  可若是当真要除去合氏,明显顾虑和困阻也委实太多。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杀了合氏的独子……只有这样,合家才不会反!

  “我不信,”合欢忽地凄厉一笑,就像是疯了那般,口中只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她怔在原地,双眼空洞无神,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恍惚抬起眉眼:“我要去问他,我要问问他,究竟是不是真的!”

  合欢没有再去看姜衍,只是带着怆然和最后的一丝侥幸,投入漆黑无边的夜色之中。

  身后,姜衍淡然而立,他望着合欢离去的背影,眸底深邃而明亮,让人看不出想法。

  好半晌,他才风轻云淡的敛眉,幽幽道:“既是娘娘想要问一问王上,微臣……自当是要帮衬一二。”

  说着,他抚了抚泼墨氤氲的袖摆,顿时便有明黄色的粉末泛着光芒,犹如萤虫那般,四处飘散。

  ……

  ……

  合欢一路来到长生殿,无所阻拦。

  素日里她踏出一步便要被止住的情形,今日却格外顺遂。守门的宫人侍卫,一个个就像是被迷了心智,即便合欢闯入,也没有人出来阻止。

  她知道,这一切与姜衍分不开干系,可即便如此,她也无心去思忖,只一心想着,要尽早见到赵瑾。

  灯火通明的长生殿,一如她从前在的时候那般,烛红富丽,朱门长掩。

  这一次,不知为何,她远远瞧着便有些恍若隔世的凄凉,连带着这一门一瓦,也觉得无比陌生。

  她走到朱门前,正欲抬手之际,殿内传来悠长的筝声……

  一曲高山流水,婉转静谧,点点滴滴,皆是沁入心脾,让人欢喜。

  她听得出来,是她最爱的瑶筝所弹奏……十年前,阿煜尚且还是儿郎年少,为了她的生辰,亲手所制。

  在那之后,她日日皆是用此瑶筝弹奏,整整十年,高山流水遇知音,怎会辨认不清?

  可想起那把瑶筝假借她人之手,现下正在江临烟的手中娉婷袅娜,合欢忽地发现,有些反胃的紧。

  “阿欢的高山流水,素来是孤王的治愈良药。”低低的笑声自屋内传来,合欢几乎可以想象的到,赵瑾坐在案几之前,面前摆着一壶上好的薄酒,笑容温柔。

  “王上总是听不腻,我都弹得有些疲乏了。”女子轻笑一声,语气里却没有倦怠,而是习以为常的暖意。

  姜衍说,赵瑾瞒着阿煜的死,不让‘她’知道,而听着里头女子的语气,她不得不承认,姜衍没有骗她。

  江临烟既是装作是她,那么自然要连带着亲情也要一并造假,若是她得知阿煜的事情……又如何能够这般轻松自得?

  “你若是疲乏,便一同和孤王喝杯酒。”暗影卓卓,她隔着朱门,望见那娇弱的身子被拥住,一时间宛若倒刺,疼的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合欢来不及思索,只狠狠推开那扇朱门,自黑暗中露出脸来:“王上听了十年的高山流水,没想到还是辨认不出来啊!”

  她攒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这样蓦然出现在赵瑾和江临烟的面前。

  彼时,赵瑾拥着合欢,两人半皆是半坐着,姿态极为熟稔亲密,一如她与赵瑾大婚的那几年……

  “江贵妃还知道孤王是王上?”他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那句诘问一般,只眯着一双眸子,宛若积蓄着怒意的雄狮:“孤王记得你现在该是在禁足才是!”

  说着,他逡巡一圈,盯着屋外如大梦初醒似得的宫人,瞳孔冷戾:“没有孤王的令,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上听了十年的高山流水,当真是辨别不出其中差异?”她固执的站在原地,只眸光落在一旁,顶着她的面容的江临烟身上。

  “江贵妃觉得我是好欺辱的?”那女子不作驳斥,只冷笑一声,极为镇定:“宫中许多人都知道,王上几乎夜夜都要听我奏乐,江贵妃这般作态,又是要迷惑谁?”

  她的话音落下,赵瑾便皱起眉头,厌恶的看向合欢:“江贵妃若是不要这颗脑袋了,孤王不介意让人摘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