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远离家暴男(11)

  孙母还想再说什么,孙伊人沉声打断了她,“妈,我们两个不可能了,也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

  孙母张张嘴,那些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闺女她了解,自己闺女性子有多软她门儿清。之前孙伊人就像是个软面团一样,随便来个谁都能把她搓圆揉扁。

  现在言语间却是多了几分强势,要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闺女性子就变了,她是万万不相信的。

  一时之间,心里即便有千言万语,也闷在心口,如鲠在喉。

  孙伊人看着母亲为她担忧的样子,眼眶一红,俯身抱住了她,“妈……”

  孙母抱着孙伊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叹息道,“造孽啊。”

  等孙伊人整理好心情,孙母又忍不住操心起来,“那你和文化离婚了,小雅那孩子跟谁?”

  “妈,我带着小雅,我不会把孩子给他的。”

  孙母看得出来女儿是真变了,就单说这句话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不容别人置喙。

  “也没说不让你带着孩子,”孙母嘀咕一句,面上愁容不减,“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个人养孩子可没那么容易啊,而且带着孩子连再嫁都难。”

  “再说那文化也是孩子的爸爸啊,你不管怎么说都是孩子的妈妈,孩子跟谁都是一样的。”

  “妈,”孙伊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愉,“我现在没有考虑再婚的想法,一个人带着小雅也挺好的。小雅很乖,我每次一看着她就觉得这日子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而且我不可能把小雅让给文化。”

  孙母说不过她,自家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她当然也疼,但她也心疼闺女。闺女今年才三十二,搁以前那是不得行的老姑娘了。

  但放到现在,三十好几的姑娘没结婚的也大有人在,她闺女长得也不差,肯定能找到第二春。

  现在女儿不想嫁人,她也没法说,暂且先认为是姑娘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对它提不起兴趣。等以后知道生活苦了,就想找个依靠了。

  “那你现在打算干点啥啊,养闺女不得有个工作啊。”孙母的语气也不大好,她想到以前孙伊人高中毕业以后不去上大学,也不找工作就来气。

  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天,那她那时候说什么也不会放纵孙伊人懒在家里。

  孙父赶紧在一旁帮着孙伊人打马虎眼,推推孙母,“诶诶,差不多行了啊。孩子这才刚回来,说这个干嘛?正好趁着这回在家里多休息休息,你们母女俩也亲香亲香。”

  说到这里,孙伊人脸上终于露出今晚最真心实意的笑容,“爸妈,没事,我决定去参加成人高考,然后读夜大。”

  “夜大?”孙父摘下老花镜看了过来,这东西在他那个年纪不奇怪,厂里好多员工也都去夜大接受了再教育。

  但这慢慢的大家越来越重视高考,夜大也淡出了他们的视线,没想到再听说竟然出自自己女儿之口。

  “嗯,”孙伊人郑重地点点头,“我已经报名了,现在也报了个辅导班在准备。我和老师谈过,他说我很有希望能够考上。”

  孙伊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神色,姿态也不由得微微放松。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感到高兴。

  孙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脑子有点乱。

  突然之间闺女就和女婿离婚了,年纪也不小了,孩子都要上初中了,结果自己还要去上学,但她却说不出来反对的话来。

  即便这再骇人听闻,她都是她的女儿,她真心实意的希望她能够过得更好。

  她那个年代最崇敬文化人,不管怎么样,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孙母看着孙伊人满脸的憧憬,突然叹了一口气,算了,随她去吧。

  反正还有他们老两口,怎么说,家里也还有些积蓄,有套房子,怎么也不至于饿死,就这样吧。

  文化之前因为妨碍公务又被关了几天,出来的时候精气神儿去了大半。

  他自觉丢人,整天浑浑噩噩的在家里躲着,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他坐在屋里抽了一晚上烟,第二天一早就把门锁了,回乡下老家去了。

  杏林村,一大婶远远看见了埋着头往这走的文化,眼睛一眯,寻思着自己不会看错了吧。

  走近一看,嘿,还真是!

  赶紧往村里头喊了一嗓子,“文化妈,你家文化回来啦!”

  文母正在家里洗衣服,闻言先是一愣,后又急忙从院子里跑出来,“文化回来了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回来干嘛啊?”

  文母走近一看,文化穿得邋里邋遢的,闻着还一股味,嫌弃得捏起了鼻子,张嘴就骂:“你媳妇儿是个死人啊?这衣服知道给你洗洗?当初我就看出来不是个好的,也就是你傻,还把她当成什么香饽饽!”

  文化现在最听不得这些,闻言直接挥手把老娘扒到一边,“妈你能不能别说这些,烦死了!”

  “嘿!”文母被扒开,眼睛一瞪,“好你个文化!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是不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白养你这么大!”

  文化不想理她,没有搭腔,闷着头往家里走。

  文母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些人,还有得指着文化笑,立刻叉着腰转移了火力。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我儿子回来是吗?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吃饱了撑的!”

  李家来的新媳是城里的姑娘,这次来也只是回婆家短住,根本没见过这阵仗。

  虽然突然被指责有点茫然,但又莫名觉得搞笑,笑着和妯娌开了个玩笑,“这婶子看上去倒有点像那斗败了的公鸡了。”

  那妯娌笑着挥挥手,“这算什么啊,文家婶子吵起架来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泼辣的很,你以后啊最好离她远点。”

  她们俩在这边笑开了,文母脸上挂不住,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明摆着打她的脸。

  她忿忿地朝她们瞪了一眼,但当事人完全没有感受到,还在那自顾自的打趣。只好跺了跺脚,朝文化追过去了。

  文化闷着头走到家一句话也没说。

  家里这两年重新盖了房子,房间倒挺多。之前他回来住那屋已经落满了灰尘,他也不嫌弃,放下包就想躺上去。

  文母赶紧拦住他,“诶诶诶你干嘛呢?看不见脏吗?你瞅瞅你现在什么样子,像个流浪汉似的!”

  文化忍了一路,他不敢和别人发脾气,但对自己老娘完全没有这个顾忌。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他哪里,直接红着眼吼了一句,“我就是流浪汉!”

  文母一直以来作威作福习惯了,倒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家儿子吼,叉着腰就要骂,但眼睛眨了两下,心下忽然升腾起一片疑云。

  她压下自己的怒火,上前两步拉住文化的袖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咋啦这是,咋还发脾气了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啦?”

  她见文化不吭声,更急了,“你媳妇儿呢?你回来她咋没有跟着,啥叫流浪汉啊,你说啊!”

  文化鼻子里喘着粗气,梗着脖子躺在了被褥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就是不理她。

  要不是还能看见文化脖子上的青筋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她还真觉得他像个死人,一句话也不会说。

  在这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文母心里生气之余直犯嘀咕,看着床上躺着的文化,恨铁不成钢。

  她拿起桌上的苍蝇拍使劲抽了他一下,但这东西使不出力道来,尤其拍那边受力面积大,根本不疼,文化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文母恨恨地把苍蝇拍扔到一边,转身去院子里继续洗衣服。

  晚上文父他们上完地回来,就听说文化回家了,倒也没什么感觉。

  但回家一直不见文化,就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出来扒了一碗饭,也吓了大家一跳。

  之前文化哪次回来不是像模像样的。当年孙伊人能看上他除了他帮助过她之外,就是因为他长得浓眉大眼的,收拾起来也是个帅小伙。

  这几年虽然他在工地上干活,风水日晒的,皮肤变得粗糙了许多,但看起来也还算耐看。

  但今日一看,活像大街上的流浪汉,多久没有洗澡洗头了一样。

  文化睡醒了就起来吃,吃完了就又闷头去睡。别人问什么他也不说,说起孙伊人他就瞪着眼看别人。

  吃完饭文母勒令文化去洗澡,文化就是不洗,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躺在床上不动。

  文母看见他这样就来气,直接端了一盆水过来,“你洗不洗?!”

  文化没睁眼,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子。

  文母心里一股邪火冒了出来,脑子一激动,手里这盆凉水就直接泼到了文化身上。

  文化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手背上青筋毕露,面上却没什么起伏,只睁开眼冷冷地看了文母一眼,就接着睡了。

  文母泼上去那一刹那也懵了,她只是想吓吓文化而已,根本没打算真泼。但她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就跟中了邪似的,一下子就泼过去了。

  她把水泼到文化床上,被子衣服都湿了,也有些着急。

  现在已经入秋了,晚上天气比较凉,这又睡着湿被褥,穿着湿衣服,晚上不着凉才怪。

  刚想让文化赶紧去换身衣服,她再给打扫一个房间睡过去,就瞅见了文化看过来的眼神。

  当时文母心里就哇凉哇凉的,整个人都冷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什么也不说,让文化自生自灭去了。

  不过幸而文化体格比较健壮,睡了一夜湿被褥也没生病。

  夜里,文化大嫂张丽娟和他大哥文明说悄悄话,就提起了文化。

  张丽娟踢了踢文明,“诶,你知道你弟为什么突然回来吗?”

  文明早就困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懒得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闻言翻了个身,背对着张丽娟嘟囔,“回来啊?回来呗。”

  张丽娟一听有些不满意,她这好奇心还没解决完呢,不依不饶地戳了文明。

  她又凑近了文明一些,“你说……”她一开口文明就打起了呼噜,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装的。

  她恨恨地拍了文明一巴掌,看他睡得没心没肺的,只好自己翻个身躺床上琢磨去了。

  之后文化就每天在家里躺着。

  也就一日三餐的时候能准时看见他,偶尔他早上懒得起来,连早饭都省了。

  其他时候根本瞧不见他人影,一准在床上躺着。这也就算了,他每天还都不洗澡不换衣服。

  虽然现在是秋天,天气比较凉,但衣服穿久了还是照臭。文化身上这味儿也越来越大了。

  张丽娟本来对这个小叔子就没什么感情,现在一来就更嫌弃他了。好吃懒做不说,还白吃白喝。

  现在二老归他们老大家养,虽然看上去文母挺凶,像是管事的依旧是张丽娟,文母就是看着厉害罢了。

  文化平时过年过节的时候带着孩子来一天两天也就罢了,这一住就住了几个月。

  衣服不洗,澡也不洗。整个人臭气哄哄的,尤其是那房间,简直没法待人。

  张丽娟开始对文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每天冷嘲热讽的。

  文母文父还要靠老大家养,对老二这副样子也是有气,也憋着没有说话,看文化怎么收场。

  文明也是埋头吃自己的饭,闲事一点也不管,想咋闹咋闹,只要别攀着他就行。

  但文化还是一言不发,就任凭张丽娟指桑骂槐,该吃吃,该睡睡,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文化不敢去法院,一想到要站在法庭上打官司脚就打怵,还没去就吓破了胆儿。

  他知道今天就是开庭的日子,之前也惶惶得想该怎么办,但最后心一狠就决定不去了。也抱着一丝侥幸,如果他不去是不是就没办法开庭,婚就离不成。

  不过他心里即便这样想,但还是没底。

  开庭那天,他一反常态的起来了,饭也没吃,在院子后面,一个人蹲在那里抽了一天的烟。

  他周围堆满了烟蒂,一个人蹲在那里,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