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母找到文化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搁这钻着想吓谁呢?倒霉玩意儿!”
文化一言不发,从地上站起来,突然脑子一昏,眼前黑了下来,又一直蹲着,整个腿都麻了,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他的脑子一片浑噩,耳中传来嗡鸣。他想让文母把他扶起来,在黑暗中朝前方伸出了手,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在地上躺了许久,眩晕感才慢慢褪去,眼前恢复清明。他怔愣着看着前方,心中一片荒凉。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文化坐在饭桌上,感受着父母嫌恶的眼神,和嫂子鄙视的目光,第一次感觉到了悔意。
他想起每晚他一身疲惫回到家中,总有人一脸心疼的为他脱下外套,还提前放好了热水,温柔细语地叫他去洗澡。
洗完澡后就和自己的宝贝闺女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跟着她一起看动画片,有时候她陪着他看球赛。
晚饭也是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孙伊人笑着喊他们俩吃饭。饭后一家三口到小区里散步,迎着暖风看着女儿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玩闹。
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他想起孙伊人眼中的隐忍和女儿望向他的满眼恐惧,苦涩一点点在心中蔓延。
文化走了,张丽娟倒是挺开心。这小叔子一天到晚的待在家里吃白饭,她能高兴才奇怪的。
如今他终于走了,倒是也松一口气。
但高兴之余也有些奇怪,这好好的小叔子就那样怪模怪样的回来了,还那么反常。
文化怎么样她其实一点不关心,但奈何这心里总是痒痒的好奇啊,就隐晦地和文母提了提。
最近文化在家里那副样子,竟然还敢顶撞她,文母一想到就生气,根本不想搭理他。
但张丽娟说得也戳到她心上来了,这文化再怎么说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管还有谁管啊。
她晚上睡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文父也被她动静大的吵得睡不着。
在她又一个翻身之后,他终于烦了,“你睡不睡啊?我明天还得去上地干活呢!”
文母听着他这话心里就烦,“啪”地一下打过去了,“你这老头子有没有心啊?整天就知道睡睡睡!我这一天天的是为了谁啊?敢情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不成?”
“诶呀,”文父烦躁地转了个身背对她,嘟囔道,“你要真不放心就去市里看看不就行了,跟我说有什么用。”
文母气得还想再打他,但他说得也有道理,这就琢磨上了,是得找个时间去看看。
……
孙伊人拿到离婚判决书之后整个人都感觉不一样了,辅导班老师见了都说她精气神儿更足了。
孙伊人笑笑,这事儿了解之后她确实感觉一直以来束缚着她的东西都不在了。
文雅也早就考完期末,学校都给他们放了假。但文雅是毕业班的,东市这边的初中都是看学生成绩招生的,一小一直很重视。
虽然他们学校放假了,但是毕业班要加码,一直到小年那天才给放假。
六年级虽然是毕业班,但大家都是孩子,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又不得不乖乖地在教室里上课,那一双双可怜兮兮的纯真眼眸让班主任心都化了。
这天终于到了小年,他们上到下午三点就可以离校了。
班主任让课代表去学校图书馆抱了寒假作业给大家发下去,又发了致家长的一封信。
班主任在台上嘱咐了一些假期的注意事项,又叮嘱他们假期里也不要玩得太疯,来年就要小升初了,假期里也稍微学一学。
她零零总总地说了半个小时,整个班里的人都要蔫了,一个个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
她有点忍俊不禁,终于大发慈悲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现在开始搞卫生吧,一会做好卫生到点就可以离校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过个好年啊。”
“耶!”
“耶!”
班主任一说完,下面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不过他们总算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还知道回一句,“老师新年快乐!”
班主任笑着摇摇头,拿着教案走了。
一想到做完卫生就可以回家了,大家干活都积极许多,谁慢了一点还不停地催促他。
文雅虽然对能不用上学也挺高兴的,但也没有他们这样急切,她在那里慢吞吞地打扫,拖地的人都急了。
“小雅!小雅!你快一点吖!”李晓雯抱着拖把在门外,看文雅还没扫完一排,着急坏了。
文雅正好打扫到她面前,无奈抬起头来,“你们回家都这么着急吗?”
李晓雯闻言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小雅你不着急吗?我妈今天做了炸酥肉、炸年糕、炸馓子,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回去晚了它们就要被我哥吃完了。”
文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小年是要准备这些炸的年货的,怪不得今天一早她来上学的时候厨房里就格外的热闹。
“行叭。”文雅自己不着急,但也不好耽误她回家吃好吃的,从善如流得加快了速度。
等他们打扫完,已经三点多了,可以回家了。
文雅收拾好书包,走到学校门口之后和几个小姐妹挥手告别。
孙伊人和孙父孙母摊牌之后,他们就不让她们娘俩在外面租房住了,还埋怨她不早点和他们说,净花这冤枉钱。
孙伊人也不多解释,和王林打了声招呼,退了房子,住回了家里。
不过那短租房离一小比较近,但一小离孙父孙母家可不近。
文雅虽然说她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但没人能放心,平常孙伊人要上课不太来得及,孙父孙母必有一个人来接。
今儿个文雅放学放得早,昨天也跟他们说了,按理来说三点就该等在这儿了,但到现在还没人来。
文雅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他们忘记她今天放学早了,又担心家里出什么事儿了,赶紧到旁边小商店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sorry!thephoneyoudialedisnotbeansweredfor……”无人接听。文雅心下一沉,翻翻孙伊人让她随时备着的救急钱,打车回家了。
一到家就看一堆人围在她家楼下,赶紧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进去就看见孙父倒在地上,孙母和孙伊人一脸着急地蹲在他身边,旁边文母明显有些慌乱,却还是嘴硬道。
“你可别来这套啊,别以为你装晕我今天就放过你们了。你女儿做了什么事你不清楚吗?我看你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当初我就不该让我儿子娶她,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文雅看着这一幕真的怒了,眼睛一转看到垃圾桶旁边放着的大扫帚,直接跑过去抱了起来。
过来时大家看到她连忙让道,文母还没反应过来呢,文雅直接一扫帚扑到了她身上。
“您可积点口德吧!您还有脸说我妈,有这时间不如把您儿子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一下!诶不不不,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还是先把自己恢复出厂设置吧!”
“噗!”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周围一圈人就都笑了起来。
这大扫帚可硬的很,扫到人身上特别疼,尤其文雅还费了大力气。
文母被打得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就听到了周围的笑声,脑子都要气昏了,嘴上更是口不择言。
“你个小贱种,果然随你妈,都是女表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还敢顶撞长辈!”
“啧,”文雅放下扫帚,冷笑一声,“尊重长辈也要分人,您还当长辈,您配吗?”
文雅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您可要想清楚,我妈妈已经和您儿子离婚了,您现在跟我们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您今天来我家闹就是骚扰,我可以去公安局告您,想必您也听说您儿子早前被关进公安局了吧。”
“怎么,您也想当个慈母,进去待几天体会一下您儿子什么感受?”
文雅一口一个您把文母气得不轻,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文雅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一听文雅说要去公安局告她又有点害怕,她这次来城里找文化,还没见到文化就净听那些长嘴妇人在那胡咧咧。
她自然也听说了文化进局子这事,知道她们不是随便说说,是真有胆把她送进去,立马就有点怂了。
文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您可别走啊,我姥爷可是被您气晕了,年纪大了保不成会出什么事儿。一会ct胸透什么的可是要全拍的,这医药费您可跑不了。”
文母一听医药费当场就不乐意了,“这关我什么事儿啊,他是自己晕的,你可别赖我!”
说完,文母在这待不住了,飞也似得逃了。
看文母跑了,文雅也不追,把扫帚扔到一边,赶紧去看孙父怎么样了。
今天下午孙父要去接文雅的时候,文母突然来了。
孙父孙母对孙伊人在文家的遭遇毫不知情,以为他俩是和平离婚。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离了婚也都是缘分不够,对这亲家倒没什么意见,笑着把她迎了进去。
但谁成想文母一进去就把真实嘴脸给暴露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孙伊人。
孙父孙母听得一头雾水,但怒气也真得燃了起来,登时就不愿意了,和她争执起来。
文母一点脸不要,在她家里闹完,还跑到楼下去撒泼,哭着闹着说孙伊人是贱.货,对不起她儿子怎么怎么样,把孙父直接气昏了。
家里一片兵荒马乱,她们也忘了要接文雅回来。
现在看见文雅自己回来了,只当她等不及自己坐车回来了。
孙伊人看着文雅骂她奶奶,心里一片冷漠,倒没有上去制止。但也吃了一惊,她一直觉得文雅特别乖,这倒是她头一回见文雅这么凶悍。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把孙父带走了。
检查之后,孙父倒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昏了过去,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大家也都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这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在医院里长待,孙父也没什么事,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出院了,回家慢慢静养。
孙母和孙伊人对于这事儿都挺意外的,没见过这种阵仗。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想息事宁人。
但文雅不一样,老子做错事了就要小的来承担,她把这账都算到文化头上了。
但她一个人没法去,毕竟人小力量上不占优势,她就又想到了王林。
不过这一次两次的不能总麻烦他啊,要不还是她一个人去吧,到时候再把事情闹大一点,人一多就啥事没有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文雅心里刚念叨到王林,王林电话就到了。
电话里,王林先问了问文雅最近学习怎么样,小升初有没有把握考上市里最好的一中。又问了问文雅的近况,权当聊天了。
这王林一打过来电话,文雅心思就又活泛起来了。
这可不怪她先麻烦他,这可是他先打来的电话。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是白给。
文雅等他寒暄完就拐着弯说让他跟着她一块去找文化对峙。
文雅说得委婉,王林听了好久才听明白,“你这小丫头,胆子倒挺大。”王林笑骂道。
他的声音一转,变得有些犹豫,“不过最近年关工作比较紧,我确实没法过去。”
文雅闻言有些失望,果断还是败北了,不过也还好,毕竟期望值不高,她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但王林话还没说完,又接着说道,“要不我让我家那小子陪你去吧。虽然就比你大一岁,但个子长得不孬,平时天天跟人打架体格也不错。怎么样?”
王林学坏了,说话还会大喘气了。
文雅心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嘴上该感谢还是感谢,“好!谢谢王叔叔!”
王林跟文雅说完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一阵无奈,果然,小丫头用完就丢,势利的很啊。
王林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摇摇头继续工作。
晚上王林回到家就和王子睿说了这事儿。
彼时王子睿正趴在地板上做俯卧撑,闻言纵身从地上跳了起来。
“喂,老头子,是你吃饱了撑的还是我吃饱了撑的?搞得跟黑社会要债似的,不去!”
王子睿拿起一个毛巾擦擦自己的汗,拒绝得干脆利落。
“你不去?”王林挑眉,眼睛瞟向了王子睿的储物室。
王子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沉默了良久恨恨地把毛巾扔了过去,“算你狠!”
“哼。”王林接过毛巾,倒是一派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