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张莉就上车和小陈一块走了。
小陈看只有她一个人上车,顺嘴问道:“王队呢?”
张莉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那个畏缩的男人,冷声道:“他坐另一辆车。”
小陈顺着张莉的视线看过去,也明白了。
他刚刚毕业,正是嫉恶如仇的时候,最看不惯这种人,只会打老婆孩子出气,算什么男人。
当下就转头想要再给他来一脚,张莉皱眉阻止了他,提点道:“注意点分寸,进了局子有他好受的。”
小陈闻言讪讪地放下了蠢蠢欲动的脚,转身回来,算他走运。
那边王林守在文雅家门口,叫了一辆车。
夜里不好打车,等孙伊人护着文雅走出来,车还没到。
夜里的风有点冷,孙伊人把文雅抱进怀中,自己打了个冷颤。
王林敏锐地察觉到了,眉头一皱,平日里对待手下小警察的语气一下子就带了出来,“回去添件衣服去!”
王林的语气有点严厉,孙伊人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王林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不是他的手下,懊恼地抿抿嘴,放缓了语气,“别冻着孩子。”
孙伊人绷紧的身子稍稍放松下来,捏了捏文雅的手,就转身上楼拿外套去了。
王林一向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就直愣愣地背对着大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余光注意着文雅的动向。
刚才孙伊人搂着文雅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时候她走了,秋夜确实有点凉,文雅冷得抱起了双臂。
王林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脑门上有一大片紫红的乌青,刚留下不久的伤口结成了血痂,看上去更为可怖。
王林的嘴角近乎抿成一条直线,伸手解下了外套,动作僵硬地披在了文雅身上。
文雅只感觉浑身一暖,就被一个宽大的外套包裹住了。
她心下一颤,眼泪莹到眼角,转身面对着王林,仰起头与他对视,“叔叔,我害怕。”
昏暗的路灯下,文雅眼角的泪光却格外的刺眼。王林沉默地抬手为她拭去眼泪,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家暴这种事,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其实很多地方都不大想管这种事,他们今天分啊,明天和啊,你费时费力,最后还落得个恶人头衔。
大环境就在那摆着,女方被家暴了,所有人都劝她要替孩子想想,别闹了云云。本来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就差离婚了,结果他们又和好了。
还有的天天被家暴,但又不乐意离婚,一说要抓她老公马上就不干了。
他们警察局能干嘛,无非关他几天,严重了判个刑,你要离婚我们帮你出示证据。
你这又不离又不想他受罚,也就只能对他口头教育,能顶啥事?都管不了啊。
王林也没摸清孙伊人心里是咋想的,看着眼前孩子澄澈的目光,只无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文雅瘪瘪嘴,上前一步抱住了王林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腰侧,眼角的泪滴落下来,语气间沾染上了哭腔,“叔叔我害怕。”
王林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好半天才安抚地拍拍文雅的背,安慰道:“好孩子。”
孙伊人拿完衣服出来就看见文雅抱着王林哭泣的场景,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用手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艰难地仰头把眼泪倒逼了回去。才扯扯嘴角,又挂上那副温柔的笑意。
她走过来冲王林颔首,“麻烦警官了。”说着,她拍拍文雅的肩膀,想让她过来。
谁知文雅没有松手,只带着泪扭头看向她,哭诉道:“妈妈,我们不要爸爸了好不好?他每天都打你,我害怕呜啊——”
这个本不坚强的女人再也忍不住泪崩了,是她错了,她不该相信什么他是她的英雄,她也不该听他的话不出来工作,她现在怎么回头啊!
王林看着悲痛大哭的母女俩,有些不知所措。所幸车很快就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局里开始录口供,文化那边怎么审都咬死了只是轻轻揍了两下,根本没用力。
但这些也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在明确证据的情况下,黑的不可能颠倒成白的。
到了孙伊人母女俩这边,看着文雅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和孙伊人的坚持,就让她俩一起录了口供。
若是孙伊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走到离婚这一步,那她免不了为文化隐瞒。
但看着文雅那副害怕的模样,孙伊人鬼使神差地把进来文化的暴行全部都说了出来。
小陈听了恨不得再去隔壁给那个人渣补几脚,刚才他下手还是轻了。
孙伊人现在脑子里很乱,她不知道如果和文化离婚她要怎么抚养文雅。
文雅今年才刚上初中,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她的父母也年事已高,每个月只有微薄的退休金可以领。
但她也没想好不和文化离婚又能怎样。她看着文雅恐慌的模样就说不出来那是你爸爸的话语。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她无所谓,但他怎么能对小雅下这样的狠手呢!
自从他对小雅下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们回不去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别人虐待,即使这个人是她父亲。
孙伊人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浑浑噩噩地听从他们的指挥。
王林按照规矩,给她们录了口供,做了笔录。看着小姑娘害怕的样子和她妈妈的动摇,私心作祟之下又连夜带了母女俩去验伤。
等验伤结果出来以后,简直是触目惊心。
孙伊人身上多处新鲜伤口,而新鲜伤口上却又有陈旧伤口的痕迹,说明她身上已经被打得快没有一片好肉了!
“畜牲!”小陈啐了一声,这回张莉没有阻止他。
王林对这一切都假装没有看见,只强硬地为孙伊人办理了住院手续,让她在这好好养伤。
安慰她文化那边先不要多想,他们可以羁押他五天,有什么事可以五天后再说。
王林说完之后就出了病房,把空间都留给她们母女俩。
他关门时隔着窗子看了病床上的孙伊人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五天,希望她能够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