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师父:“这里就孟祈吗?”
“今日是孟祈,轮班换的,听说药草不多,朝廷给的有限,听天由命。”静安师太悲天悯人。
“娘、娘……”一声声刺耳的声音乍起,哭声让人心口一颤。
裴瑶下意识走去,静安师太拦住她,“你别去了,死了,我去看看,念些经,超度亡魂,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刚死的人更危险,还是别让裴瑶靠近为好。
“好,这个您戴上,我不进去就不需要的,您不要,我就进去了。”裴瑶弯弯眉眼,将香囊悬在师父腰间,推着她进去。
而在这时,孟祈从里面走出来,眼眶红的,裴瑶走过去,安慰道:“还有许多人等着你,不能这么气馁。”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孟祈看向她的腰间,空空dàngdàng,又细细打量她。
裴瑶是个可笑的小姑娘,往日里穿着华服,雍容端庄,添了几分成熟。今日穿着道袍,活脱脱的小道童,狡黠中带着几分洒脱自然。
孟祈笑了,擦去眼角的泪痕,目光紧紧地胶再来裴瑶的脸上,不舍挪开。
裴瑶见到死人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这些年来她见的死人也不少,超度亡魂这些事没少gān过。
她不害怕,显得很坚qiáng,“我跟着师父来的,要帮忙吗?”
孟祈连连点头,眼角依旧是红的,裴瑶觉得对方有些呆,幸亏是个太医,若是在官场上,准是要吃亏的。她在宫里见到是那些朝臣,哪个不是老谋深算,jīng明如斯。
药棚里杂乱无章,孟祈来不及收拾,他一面熬药,一面教裴瑶怎么收拾。
等到静安师太回来,药棚里整洁不少了,她看着孟祈笑了笑,再观裴瑶蹲在地上,两人瞧着也有几分相配。
可惜了,裴瑶嫁给了先帝,如今更是守寡。
静安师太从未遇到皇孙贵族,皇帝二字听着就让她发颤,也不敢多想,端着热水往棚子里走去。
到了午时,附近的百姓送来了饭,孟祈去取,给裴瑶和静安师太各拿了一份回来。
三人坐在药棚里吃着,大难关头,也没什么好菜,一碗米饭已是最好的,裴瑶吃着白米饭,脑海里想着肉。
在袖袋里摸了摸,还有些银子,等有时间去镇子上吃肉。
孟祈快速吃完饭,叮嘱裴瑶吃慢些,自己去忙了。
裴瑶食欲好,一碗米饭压根不够,静安师太看她不吃了,便道:“不够我分你一半。”
“够了,师父自己吃。”裴瑶快速扒完碗里的米饭,将空碗放在一侧,紧跟着孟祈的脚步走了。
走到门外的时候,孟祈不让她进去了,“你不要随意进去,我进去看看,你替我看着药炉。”
裴瑶点点头,止步门外,转回药棚。
午后又送进来几人,同样,送出去几具尸体,除了死者亲属痛哭流涕,其他人没有任何波动,静安师太念了几遍经。
天色擦黑的时候,她领着裴瑶同孟祈告别。
孟祈感激不尽,红着脸询问明日可来。
静安师太答应了,牵着裴瑶踏着雪路往别院走去。
回去的路上,静安师太捏着小徒儿的手,叹气:“孟大夫性子好,也有仁心。”
裴瑶却道:“他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来的。”
“嗯,没有旨意,他也会来的,大夫就该像他这么有仁心。”静安师太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看着裴瑶明艳的面庞,心中忽而觉得难受。小小年纪就守寡,可想认知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么凄苦。
她想着就问裴瑶,“你可想过再嫁人?”
“嫁人做甚?”裴瑶不解,“您忘了,我在菩萨面前说过的,一辈子不碰男人,不能欺骗菩萨。”
静安师太皱皱眉,多年前裴瑶是这么说过,可那时是小尼姑,如今已经还俗了,就不能再作数。
她难受极了,悄悄问裴瑶:“听闻有钱人会养几个面首,你要不要试试?”
“面首?”裴瑶怔忪,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师父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大不敬的话。
师太一生吃斋念佛,不染荤腥、不碰色。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裴瑶询问:“您是不是想多了?”
“没有,我去年给一个男子超度亡魂,那家主人是个妇人,养了好几个好看的小郎君。”静安师太怕自己吓到了裴瑶,轻轻开口,又恐她多想,就拿人给她做例子,“听闻你的婆婆也有面首,私下里养着小郎君。”
婆婆?裴瑶眨眨眼,没有听懂师父的意思。
静安师太迈过脚下一道小小的沟壑,盯着裴瑶:“自然是太皇太后啊。”
裴瑶愣住了,仔细思考着师父的问题,对啊,太皇太后是她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