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陈音音思绪尚且停留在出门前苏苏跟他说的那番话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周围此时异常安静,他话音落地才发觉出一点点不对劲,转头朝遮汩堂门边那人看了看才回,“没有。的确如他所言,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此话一出,现场陷入一片吊诡又静谧的氛围中,那名先前嚣张自得的家奴却彻底傻了眼,他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看向自家公子,然而对方压根没瞧他,只自顾自点头解释,“她说遮汩堂有好酒,阿姐,我想着你平日最贪这东西,便打算讨来给你尝尝。”

  陈月华握紧鞭柄的手缓缓松懈下来,她别有深意地与苏苏对视一眼,而后翻身上马,又一鞭子将瘦弱的陈音音卷上马屁股,“事情办完了就跟我回去。”

  陈音音险险护住怀里的酒坛,横趴的姿势叫他轻微晕眩。

  “……你这并非胎生体弱,病虽难治,非不能治。”

  微微西沉的阳光有点刺眼,苏苏的话陡然回响在耳边,他迷迷瞪瞪地微撑起身体望向屋檐下轻摇折扇的人,对方晃了晃袖口处露出来的半截紫色穗禾,说了句,“谢了,改日还你。”

  陈音音一惊,倏然扭头朝身下看,然而伏趴的姿势让他连片衣角料都看不见,就更别说是腰间那块玉佩了,陈月华面无表情策马前驰,带着一群人如雷阵雨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群人在回去时已经不知不觉少了一个。

  马背颠簸,晃得人头晕目眩七荤八素,陈音音快到家门口终于‘呕’一声吐了出来。

  陈月华嫌弃地把人弄下马,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屏门,院子里的家仆们见到二人纷纷安静行礼,偌大的前院中只有鸟雀啁啾的声音。

  又走几步后,旁边已经见不到下人们的影子,陈月华倏然顿住脚步,严肃问出声,“你刚才为什么撒谎?”

  陈音音心中猛地一突,擦了擦刚吐完酸水的嘴角说:“阿姐,我真没有。”

  “说实话。”陈月华面部清冷瘦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又因她脸黑,抿唇看人的时候比之男子还要摄人几分,她现在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温度不知何时冷了下来,凉幽幽的清风直往人大袖里钻,陈音音缩了缩胳膊涨红脸说,“我说了没有撒谎!酒给你!我去阿娘那儿了!”

  他将酒坛往对方怀里一塞就气呼呼跑了,背影在大风中显得慌乱又急切。

  角落里竹林泛起了碧绿波涛,临近初夏的节气有青蝉尖鸣,诱人的酒香顺着呼吸缓缓冲入鼻腔,陈月华盯着酒水发呆,久久后轻轻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陈音音将将路过王夫人的芳华院,就与对方撞个正着,妇人见他鬼鬼祟祟打完招呼便往旁边跑,走两步莫名觉出哪里不对劲,转身叫住人,“你过来。”

  陈音音身形一僵,脸上表情快要皱到了一起,然而转过身时又是一脸笑嘻嘻地问,“阿娘,您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夫人仔细打量他,指着他腰间问:“你护身玉佩呢?怎不见了?”

  陈音音下意识伸手往下摸,脑中不禁浮现出苏苏那张欠揍的脸,磨了磨牙才回:“今日出去时落屋里了,我这不就要回去找嘛。”

  王夫人将信将疑地点头,在他打算走时又把人叫住,凝重道:“你喝酒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姐常年舞刀弄剑,贪那杯中物倒是没什么,可是你身子底本就弱,别把她的坏毛病往自己身上套。”

  “你知道是坏毛病不也没制止吗?”陈音音嘀嘀咕咕说了一句,王夫人没听清,正要问他说什么,少年就捂住肚子“哎哟”一声嚷嚷道:“阿娘,我肚子忽然有点疼,去方便一下了,等会再说啊。”

  “欸——”王夫人伸出手,对方已经呲溜溜跑远了,她摇了摇头失笑道,“都是郎君惯的,这泼猴性子可该怎么办。”

  旁边的老奴也跟着笑,闻言就回:“等公子成了亲,合该就沉稳了。”

  “但愿如此罢!”王夫人抬眸瞧向高墙外的天色,想起什么事情问:“郎君今早出府后到此刻还未归,眼看就哺时了,你一会儿去前院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遇上什么紧急之事了。”

  昨晚跟对方商讨女郎择亲的事,因为意见分歧,两人闹出点不愉快,现下快一整日没见着他人影了,王夫人心中逐渐漾出一丝不安。

  而事实也正如她担忧的那样,蓬莱县令陈梁一大清早收到上面密报,内容是隔壁沧水县内有一村落一夜之间遭人屠戮,无一活口,有人就趁机造谣是天怒之罚,为了震慑当道者横征bào敛、敲骨吸髓,此事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快要闹到皇城脚下了,短短时间内就能造成如此大的阵势,这背后必然有潜伏于暗中的势力出来搅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