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闻言回：“你怎生就知道他们愿意停下来？”
都已经筹谋了二十多年，哪是说停就能停的？
苏苏噎了一下，继续道：“没有人不想活着。”
“好一句没有人不想活着，”老者笑得歇斯底里，“既如此，当年秦老将军一家谁又不想活着呢？却被株连九族，如此深仇大恨，秦家军不报谁报？”
“卫瀚已经死了，”苏苏说：“当年冤案他没能给世人一个jiāo代，但是我相信，天下第一公子临安君一定能做到。这场战斗不能再继续了，不能再死人了，你要的不过是一个说法、一个洗刷掉秦家罪名的结果，何苦再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大启如此自私，过去了二十多年都没能翻案，怎么会舍得放下皇室尊严为逆贼洗冤？若真能不费一兵一卒达到目的，谁会选择踏上这条不归路？
老者冷笑：“你言辞轻巧，我如何能信你之言？”
苏苏望向战场上的巴图尔，发誓道：“我说过，秦珩是我师父，他的仇我一定会报。”
老者怔了怔，却无言。
“只不过新帝刚登基不久，百废待兴，尚需一段时日。”苏苏保证道：“天理昭昭，秦家军若真无罪，临安君定不会姑息。”
战场上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后方不断有士兵涌入这边，老者转头看去，似乎已经瞧出了秦家军的颓势。
他攥紧了手心，他并不想死，仔细瞧她神色。
苏苏见他微微动摇，又补充，“你让他们停下来，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满意的jiāo代。”
“当真？”老者稍有迟疑。
苏苏点头：“当真！”又说：“秦家军同生共死这么多年，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你舍得他们全都丧命吗？”
当然不愿意，如果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谁想无辜丧命呢？
“可……”他望了眼边上目光愈发狠厉的陈音音，“兵符不在我手中，我决定不了。”
苏苏深吸一口气，少年立刻戒备地往后退。
“姐夫，你要杀我吗？”他一错不错盯着对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苏苏的神色却异常冷静，她闭了闭眼睛，“音音，把兵符给我。”
“不！”陈音音大叫，“姐夫，你不能这样对我！”他不停地往后退，眼泪从大睁的眼眶中毫无预计坠落。
城墙四周忽然间围满了弓箭手，他们拉开长弓，齐齐对准苏苏。
城墙下，巴图尔一个走神，被人划伤了肩膀。
陈音音背靠着壁垒，呆滞地歪了歪脑袋，又开始笑，他张着嘴，脑袋僵硬地往前伸，神情却好似见到情人时的痴迷，他就那么专注而疯狂地注视着她。
“你看，只要有它在，他们都会听我的，”他举起手中的兵符，金阳擦着苍蝇的翅膀，照亮其上的jīng美纹路，那里yīn影绰绰刻着一个秦字，“这么多人的命都全系在它身上，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你知道掌控别人生死的滋味吗？”
他声音仿佛来自yīn寒的地狱。
苏苏才一动，四周弓箭手立刻蓄势待发。
“死生事大，”她严肃了脸，“不是儿戏。”
“哈哈……”陈音音开始大笑，“他一句杀无赦就能要我全府的命，我报仇却是儿戏？姐夫，你好偏心啊……为什么你们都向着他，向着卫氏，向着那些不相gān的人？”
“明明错的是他们！是先帝bàonüè无道！是他滥杀无辜！是他枉为君主！”
“他可以杀人，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陈家何其无辜？几百条人命何其无辜？今日我就是要所有人陪我一起死，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人切身体会我的痛苦……”
他一脚踩上卫瀚的头颅，面容在鞋底的挤压下变得腐肉模糊。
“住手！”苏苏高喊，想要上前，旁边立时有几道利箭she过来，躲闪间，脸颊被擦除一道口子。
“你看啊……只要有权利，他卫瀚算什么，还不是死了都要被我糟践，”陈音音兴奋得一连踩了十几脚才平复下来，“姐夫，兵符我是不会给你的，就算今日必死无疑，我亦无悔，但是姐夫……”
他又变成那副委屈的模样，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说过我只有你了，你能不能……”他裂开嘴角，期待地望着她，“跟我一起去死啊？阿爹，阿娘，阿姐，他们所有人都在下面等着我们，不去的话，爹娘会不高兴的。”
在他话落，周围的弓箭手越凑越近。
巴图尔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身下的马遭到敌军袭击，他整个人差点滚落下去。
苏苏毫不怀疑只要她一动，会瞬间被she成刺猬。
这个处境，她来之前已有预料，当真走到眼下这一步，发现依旧无法轻松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