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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风波不定

  “几个意思嘛……”

  千亦揉着酸麻的小腿,正想不顾江湖道义地对救命恩人吐槽几句,远远地就见太傅府的人马走过,也徐徐消失在她们视线尽处。

  “小姐,我们……”清寒看着千亦,询问。

  “我们回去。”

  倘说这一夜慕府外不算太平,府内却也是一样的暗流涌荡。

  慕楚乐送走左太傅,他的话却如下在这间屋子的符咒,萦纡不散。

  ——“老夫此来是希望慕大人在几日后的朝前议政上支持廷珉担任荆湖路兵马都总管一职。”

  “太傅大人抬举了,在下如今是被圣上禁足的闲官,且不说有无资格参与议政,就连迈出大门一步都是妄谈。”

  “这只是区区小事,老夫自有把握劝说皇上解了慕大人的禁。”

  “……左廷珉大人才能卓越,是治世之才,然此人行事重于功利,睚眦必报,”他看了太傅一眼,道,“荆湖一路乃大盈军事要地,万般维系,含糊不得,恕,不能从命。”

  太傅反而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久闻慕大人与宁大人乃至交好友,情谊匪浅……”

  “您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依稀记得数年前太后曾有一梦,梦中谓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不日降临世间。因碧霞元君庇佑众生,灵应九州,太后因而大喜,以为祥瑞,遂命急速打造宫殿,须得渭州之碧石、莱州之白石、吴越之奇石、洛水之玉石加之各种灵物摆置宫中,恭奉天女,以得大盈百岁康宁……搜罗这些灵石属实费力,尤其这莱州之白石更几番找寻而不得,可皇上太后不知,这件白石当时就在宁府之内。”

  “无稽之谈。”楚乐冷哼。

  “玉壶知素结,止水复中澄。坚白能虚受,清寒得自凝。”太傅忽而念道,“宁宿远以玉壶品格治家,玉壶图至今悬于宁府书房内,慕大人不会陌生吧?”

  “那又如何?”

  “可宁家的治家之宝不止这一幅玉壶图,还有,那莱州白石精雕而成的莹白玉壶。”

  楚乐怒道,“可笑,我在宁家从未见过!”

  “慕大人当然从未见过,莫说是你,恐连宁倾寻都未曾见过这件通透宝物。”太傅显得十分确信,“宁宿远心知白石是太后祭奉天女之圣物,却不想把它交出,于是将玉壶深藏在宁府内。倘若老夫将此事禀明圣上,派人搜查宁府,不怕这宝物不得见光。”

  “就算宁府当真有一件白玉壶,太傅就敢妄言它是由所谓莱州白石雕刻成的么!”

  “哈哈,这容易,当年替太后皇上寻访这几件宝物的天下第一玉石匠人如今就在盈都,请他过来一看便知。”

  “不,我不相信宁大人会……”

  他向楚乐逼近一步,“怎么样,慕大人是有兴趣与老夫赌上一赌么?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这赌注不止是宁倾寻的仕途,还有宁家的家声。”

  楚乐强自镇定,“太傅如此费尽心机不择手段,要的仅是区区在下的举荐?”

  “当然,否则你以为老夫愿意揪住一个死人不放么?只要慕大人应下,老夫今后绝口不提白石玉壶之事。”

  ……

  当千亦二人终于藉由偏院的外墙翻进慕府,府内十分地安宁且通畅,她们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地来到了正堂,堂内灯火明亮,千亦踏进去,就见清夜的凉烛下,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楚乐,你怎么了?”

  听闻熟悉的语声,楚乐惊起,有如一道发烫的月光照入目中,在看到千亦的舜刹,惊喜、错愕、担忧百般糅杂,令他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待在这里,还有,你的府中为何不见一个守夜的人呢?”千亦奇怪。

  “没什么。”楚乐一语带过,“倾寻,你怎么来了,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么?”

  清寒这时退到门外把风,千亦就径直走到柔软的长榻上坐下,“我知道啊,可是你不清楚最近朝中是个什么局面,太傅他啊……”

  楚乐也挨近她坐下,目中有许久不曾点亮的神采,“你近来好么?”

  千亦愣了一下,“我在说太傅,什么我好不好啊。”

  他牵了牵嘴角,苦笑,“太傅怎么了?”

  “他明里当然不能怎样,暗地里却开始笼络朝臣,在朝中一些重要岗位广插自己的亲信羽翼,我怕长此下去朝堂难保不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楚乐冷然,“皇上不会让他任意妄为的。”

  “我看未必,”千亦撇嘴,“皇上现时还有心思理会他的江山么?”

  这时门外的清寒突然闪进来,“主子,慕大人,门口侍应来报,皇上深夜驾到,现已穿过前庭,朝正堂来了。”

  “什么!”二人大惊。

  “不妙,被皇上撞见是大罪,”楚乐忙道,“你们快躲到里间去。”

  千亦和清寒蔽到堂后的内间,楚乐打开门,就见赫连元决轻携一二随从,披夜而至,门口的侍应已经跪下,楚乐忙行礼相迎。

  “慕楚乐恭迎圣驾。”

  “免了。”

  赫连元决一步跨进堂内,楚乐也跟进去,就见皇上负手站在堂中,随意打量,也不就坐。窗外这时响起了五更的更鼓。

  “夜静更深,还不休息么?”赫连元决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酝酿的开场白。

  “更深人定,方能反思一些事。”楚乐平静地答。

  “可想通了?”赫连元决就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楚乐垂首,“微臣愚钝。”

  “聪明人时有愚钝,不外乎被纷乱的心绪蒙蔽,”赫连元决直视他,“慕大人,你心神不定。”

  他抬头,不答反问,“皇上近来心定么?”

  楚乐如此直言顶撞,千亦在里间默默为他捏了一把汗。

  赫连元决却没有显出不悦,“家国天下,朕从未忘记。”

  “那皇上能够专心理政,不再受那妖女的蛊惑,不再——”楚乐急切道。

  “夜尽了,”赫连元决这时起身,“早些休息吧。”

  随侍启帘跪拜,恭送圣驾,圣上行至门前,脚步却又顿住。

  只听他扬声道:“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想在慕府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