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的要害死一个人,那也不会是那个残废,我要薛妙死!”
一个中年男人厉声打断:“闭嘴!你还嫌你惹的事不够麻烦?”
当头一棒,什么狠劲也散了。
程舒妤哽哽咽咽地软下声调,泣不成声地哭求着:“爸爸,他要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去国外了,那个女人没了丈夫,贺孝峥又那么爱她,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二叔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他外派出去啊,我的婚礼怎么办?到时候整个苏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怎么办呜呜呜……”
“你以为你闹得笑话还不够多?他和那个女人是这一年两年的事吗?那么些大好青年,是你好胜要qiáng,非得挑这么一个,不然哪有今天。”
程舒妤哭声一噎,滞住片刻,人又像清醒过来似的,冷下调子嘲讽道:“爸爸现在知道怪我了?可这两年要不是贺孝峥,我们家在董事会怕是连个说话的席位都没有!要不是您的两个儿子不争气,我也不会有今天!”
父女对峙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声急色厉,只差撕破脸皮。
不可开jiāo时,一个雍容的女声出来打圆场,哀哀和事道: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都不要争了,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待会儿程濯过来好好跟人讲,哪怕这事行不通,也不能叫你爷爷那儿动了火。”
……
手被人朝后拉了一下,程濯脚步停驻,没再继续往门前走,转头看着孟听枝:“害怕?”
说不上来。
只是听着病房里头的声音,仿佛那是个光怪陆离的吃人世界,他一旦踏入,很可能就要折伤一部分。
她是担心他。
话在唇边,却说不出口。
程濯当她是吓到了,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另一手拢着她的脸,拇指轻蹭。
“去车里等我吧,我处理完就来。”
孟听枝看了眼病房的门。
里头又提到薛妙,母女两个同仇敌忾似的说起这样的女人如何如何,话很难听。
她沉默的几秒,叫那股刺耳的不适感在心头慢慢淡去,收拢手指握住车钥匙,也一并将程濯的手指勾住。
很松的力道,稍稍一挣,两人就会分开。
深夜无人,医院走廊的灯源冷白空洞,落在她稍一抬起的明净眸底,清澈有力,还是那把好脾气的嗓子,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在暗暗护他。
“他们会跟你发脾气吗?”
程濯眼底的情绪怔了下,摇头道:“不会,除了你,没人敢跟我发脾气,他们都哄着我,就像我哄着你那样。”
“我不信。”
她执拗又耿直,盯着那扇门,像要洞穿里头的牛鬼神蛇。
程濯将她的脸一掰,不许她看,轻笑了声,直接把她往电梯位置推一把。
“不信拉倒,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好骗,赶紧走吧,在车里等我。”
孟听枝晓得,自己没有能言善道替他斡旋的能力,她在场可能只会给他添麻烦,乖乖坐电梯下了楼。
出了医院,远远按亮车灯,坐进了副驾驶。
久等无聊,点开社jiāo软件再退出,试遍所有软件后,把乔落年前那首获奖金曲点出来听。
她始终在分神,始终在游离,像力无着处地漂浮着,最后玩起车钥匙上的挂件。
工作室有一台迷你胶装机,年前孟听枝亲手做了这个油皮小书的挂件,不到女生半个巴掌大小,一组三十六张图,快速翻过,就是程濯一个点烟勾唇的动作。
拇指一拨,反反复复。
那神情都是她自己画的线稿,将他身上那股矜贵懒散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程濯下来时,孟听枝已经在车里等到睡着。
歪着头,合眼靠在车窗玻璃上。
本来带着一身火气下楼,程濯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握上车门把手,一股压力抵着门,他心脏一紧,忽的放轻了动作。
将车门慢慢打开,里头靠窗而睡的小姑娘依着那道力往外慢慢滑坠,最后脑袋不偏不倚靠在程濯身上。
程濯的另一只手,及时掌住她的后脑。
“唔”了鼻音浓浓的一声,她迷糊醒来,闻到熟悉的烟草淡香,仰头眨了眨眼。
“你来了。”
她睡得浑身发热,声音是糯的,程濯见她这副懵然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耳垂。
“坐好了,回家。”
程濯刚走一步,察觉衣角扯着一股力,他回头垂眼,副驾驶的孟听枝正拉着他的衣服在。
“怎么了?”
孟听枝松开手。
“刚刚我等得无聊,去附近晃了晃,前面有一个红薯亭,你饿吗?我们去买烤红薯吧?”
被叔伯至亲指着鼻子骂冷血,心绪毫无波澜,一个小姑娘在四下无人的街头,用力掰开热腾腾的红薯分他一半,反倒愧疚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