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客房服务来送了夜宵,孟听枝没什么胃口,戳了几口布丁,放下小勺往阳台看。
程濯背对着她在接电话。
衣摆鼓着风,说的是英文,孟听枝无心偷听还是翻译出了几个关键词,博物馆,画廊,租借。
她暑假在家有门禁,即使找了周游上门约她出门玩,那也是要回家的。
看了看时间,等他打完电话。
孟听枝问:“程濯,我们算和好了吗?”
他走过来,手机顺手丢在桌面上,勾了一下她的鼻子,“是不是非得拉钩才算,孟听枝你几岁?”
手机没关屏,他的屏保是一张色调寡淡的抽象画。
孟听枝躲了一下,皱皱鼻子故意说:“三岁。”
第一次跟小姑娘这么相处,还是个有门禁的小姑娘,大半夜把人往外送,他自己也有点莫名。
酒店安排的车。
凌晨时分,灯火通明的门厅处人不多,进出的男女都是衣冠楚楚的样子。
孟听枝把车窗降下来,今晚事多,快凌晨两点了,她脸上有点困意。
捂着嘴打哈欠,一双明净杏眼里漾着薄薄水光,纯得透明。
他站在车外,垂眼看着,无声笑了。
“真三岁。”
这话带笑,带调侃,带几分意味不明。
车子往前开了一截,孟听枝被那几分意味不明绕住。
她迟钝又忧心地想,是不是……要跟他过夜?
开出门厅几十米的车子,忽然停下。
孟听枝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急急地喊了一声:“程濯。”
程濯已经走上台阶,闻声转过头。
她满脸欲言又止,朝他伸手,像摔地的小孩非得大人抱才能起来的小委屈。
程濯闲散走过去,她手搭在车窗边沿上,无措地动了动,被他握住才安分下来。
“怎么了?”
司机就在前座,她避讳着,身子往外探,声音很小:“以后有机会的,我不是每天都要回家……”
程濯像听人逗了个闷子,笑得不行,最后捏了一下孟听枝的脸,自己都惊讶。
“我图你不回家?”
“那你图什么?”
明明是她底气不足的一个问题,反倒把程濯问心虚了
读书的时候,程濯不偏科,文理都好,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给见色起意找个好点儿的近义词,老想不起来。
他真在思考。
孟听枝眼睛就搁他身上,生怕他灵光一现说出什么自己承受不了的话。
她跟程濯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但暗窥徐格多年,也知道他们那个圈子的男男女女大概是什么模式。
萍水相逢,情缘似露水,沾一分是一分,不能贪多,旧时光如书蒙尘,谁要听你chuī开一层厚厚朽灰,一页页翻说,程濯,其实我很多年前就……
她没藏住心思,眼神就要黯了,颈子还没垂下来前,就被程濯捏住。
他指温很热,落在皮肤上有几分灼人。
忽然凑近面孔,他望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回去想想图什么,下次告诉你。”
他说下次,就像导演告诉一个龙套角色你还有下一集一样,叫孟听枝开心。
仗着心头软意,她抓着他捏自己颈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问:“下次是什么时候啊?”
程濯勾住她的手指,“你想什么时候?”
他总是直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孟听枝都招架不住,总迂迂回回说一些别扭矫情的话。
他真是好耐心,每每都是看破不点破。
夜风chuī他身上的软料衬衫,将肩线腰线都勾勒出来,月白色,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她不错眼地盯着程濯。
“我不知道……就是过几天我们院要安排去云安写生了,可能要待一两个星期。”
“暑假还要学习?”
“嗯,”她软软地哼,悄悄把旧账翻出来,“你不是忘了吧,那五十张速写还有你的功劳呢。”
他顿了下,笑了,近得几乎要跟孟听枝抵额的距离,声音哑倦,勾人得要命。
“孟听枝,我发现你是真记仇啊。”
其实他那会儿对自己还没那么喜欢,就是兴头上,逗她的瘾很大,瞧着很宠她。
这话也不是孟听枝自己想出来的,是后来她总能听到别人在背后说程濯很宠她。
他后来也的确宠她。
那晚之后,她跟程濯没有再密切的联系。
她发消息让他好好吃饭,他回了一个嗯字,孟听枝看着那“嗯”,只觉得冷淡,看得过久,都好像不认识这个字了。
自我安慰他可能在忙事,少胡思乱想,她又戳开程濯的微信头像。
是一幅抽象画,水彩,带框,蓝色。
用识图功能查出来这是女画家舒晚镜早期的作品,包括程濯的屏保也是这位女画家的早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