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直到风舒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宁澄才悄悄地翻身下榻。他一动,腰间的银铃便发出轻响。
宁澄连忙按着银铃,小心地绕过风舒,往摆着书案的隔间走去。
他睡了那么久,加上刚吃饱的关系,一时半会根本睡不着,只能起来散个步,等待困意来袭。
他绕了几圈,觉得有些无聊,便拿起白日念到一半的《夙阑律法集》,就着月光读了起来。
“夙阑律法第五十五条:执法者犯罪,则罪加一等;夙阑律法第五十六条:借财力、权利恶意打压他人者,则将其财权褫夺,贬为平民……”
宁澄读着读着,觉得当初立法之人实在太过空闲,居然连「无故折断花草者,罚每日灌溉城中草木,为期百天」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罪行和判决都写了上去。
嘛,就算有人折了路边的一朵野花,只要不四处宣扬,根本不可能被发现吧?
宁澄读到最后,也有些累了。他打了个哈欠,耐心地看完最后一条:“夙阑律法第一百一十三条:杀人者,若实属无心,且有意悔改,便可令其将功赎罪,终其一生为夙阑效尤。”
夙阑还有这种律法?
宁澄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了看了一次。
那律法第一条明明就写着「杀人者,必偿命」,怎么这最后一条,反而和先前的冲突了呢?
所以风舒放过芙儿,并不算是徇私吗?
不对,他没给芙儿定罪,也没有让芙儿作出补偿,甚至没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罪行——所以这些律法的实际性,还有待商榷啊。
宁澄又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将书放回原位,踱回chuáng上睡下了。
在他躺下以后,风舒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宁澄,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再度闭上了眼。
第二日,宁澄跟着风舒到忤纪殿报道。
由于审讯日刚过,他们手头上的案子,只剩下悬而未解的盗窃案了。
巧的是,负责调查窃案的,就是那日在万仞山见到的三位同僚。
“近半月以来,城中遭窃的店门共七所,失窃物件分别为布匹丝线、首饰、红烛、妆镜台、龙凤被、子孙桶和花雕酒。这些物件或为传统嫁资,或能制成嫁娶用品。”
风舒神情严肃地说着,朝齐初平——也就是被宁澄取名小平的差役一点头,道:“最近城中操办喜事的人家,都查清楚了吗?”
被点名的小平踏步上前,作揖道:“属下与墨兄弟、马兄弟查遍城中大门小户,只发现两位将于本月廿三日出嫁的女子。其中一位是徐家长女——徐碧衣,另一名则是织女屋秦鹤之女,秦菱。”
风舒颔首,道:“既如此,可查清这两家所备嫁妆为何物?是否有失窃物品混入其中?”
小平还不及回话,一旁的小麻便抢着回答:“织女屋嫁妆并无异样,可徐家的嘛,那徐老说什么嫁妆只能由自己女儿来碰,出嫁前决计不让其他人过目。属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前来请示大人了。”
宁澄瞥了小平、小黑一眼,见他们都点头表示赞同。小麻则趁风舒不注意,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看得出来,他对徐家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风舒略一思索,道:“嫁妆有些压箱底之物,确实不方便让人查看。徐老此举,亦在情理之中。”
小麻忿忿不平地道:“织女屋的嫁妆都能出示了,他们徐家不过是卖斗笠的,有什么不能看的?依我看啊,这分明是心虚,怕被我们搜出赃物,才这般遮遮掩掩的。”
他说话的时候,小黑不断扯他的袖子,可小麻却不以为意:“你扯我gān嘛啊?”
小黑叹了口气,默默地放下手。
风舒望了小麻一眼,道:“文天,差役守则第五条,为何?”
小麻一愣,道:“真……真相未明前,莫论人是非。”
他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先前说错话,讪讪地作揖道:“文天知错,还请大人责罚。”
风舒道:“责罚就不必了,往后谨言慎行便是。如今是在忤纪殿内,若是在望云宫外,被有心人听见了,怕是要落人口舌。”
“属下谨记大人教诲。”
小麻应了声,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小黑瞥了自家同僚一眼,朝风舒作揖,道:“如此,大人可有应对之策,既遂了那徐老之意,又能查清徐家嫁妆具体何物?”
风舒笑了笑,看向宁澄,问:“宁兄觉得如何?”
宁澄思索片刻,道:“那嫁妆嘛,新娘子出嫁当天,自然要出示给夫家看的。不若我们混入观礼的人群中,待到那时,才一窥究竟?”
风舒道:“不错,风舒也有此打算。不巧的是,织女屋的秦姑娘也在同一天出嫁,秦鹤邀请你我二人前去观礼。徐家那边,便只能让其他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