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需要了!全都停下!”
随着霞云的喊声,那些谷物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撒满了整个火灶房,也将倒在地上的厨子给淹了过去。数以万计的小点打了霞云满身满脸,将他弄得很是láng狈。
待豆雨过去以后,火灶房内部,已是一片láng藉。
霞云按了按额侧,只觉得做饭这事,实在很不适合自己。他双手一挥,满室的米粒、豆子再度浮空,尽数装回袋子里。
那些谷物全都混到一块,霞云毕竟不懂得区分,只能乱塞一通——待御厨们醒转后,只怕会欲哭无泪吧。
霞云心中有些愧疚,在收拾好残局后,便想着要踏出火灶房。然而,空中忽然飘来的一股香气,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这是……”
霞云顺着那香气的源头,将目光投往灶台。那儿原来煮着一锅酸汤,在豆子雨后,愣是烧成了一锅乱七八糟的豆糊糊。
虽然卖相很糟,可闻着还挺香的?
霞云想了想,持起锅子边上的木勺,将那些豆糊糊装进一个大碗里。
做好这些以后,他瞥见柜子上放着的竹箸、汤勺等物,便顺手抓了一副箸勺,投入粥碗中。
“嗯……应该还行吧?”
他捧着装得满满的粥碗,小心地走回栎阳殿。一路上,他幸运地没碰见人,就这么回到了稚童chuáng边。
那稚童已经醒转,此刻正倚坐在chuáng上。他神情恍惚,一手抓着湿布条,另一只手则轻抚着自己的脖子。
见霞云进来,那稚童连忙从塌上跃下,抱拳鞠躬,道:“宫主,您回来了。”
霞云见他细白的脖颈印着红痕,心中的愧疚感更甚了。他将粥碗放在chuáng边,伸手将那稚童扶回榻上。
“你还在病中,就乖乖躺着吧。”
那稚童眼神有些闪躲,低声道:“可,我怎么配……”
霞云道:“在我眼里,人和人之间并无不同,哪有配与不配之说。来,先把这粥喝了吧。”
他将粥碗端起,持起一小勺,放到嘴边chuī了chuī,再递向稚童。
“多谢宫主。”
那稚童张口将粥水咽下,眼底慢慢晕上一层水气。他挤出一抹微笑,道:“真好吃。”
霞云道:“好吃就多吃点,吃饱了病才能好。”
他说着,又端了一勺粥,放到稚童嘴边。
那粥才刚煮好,上边还冒着热气。那稚童却像不觉得烫嘴一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他边含着汤勺,边满怀感激地看了霞云几眼,并缓缓地深吸了口气,不让泪水自眼眶滚落。
霞云专心喂粥,倒也不曾留意稚童的表情。待整碗粥喂完,他看着稚童微微红润的双颊,道:“吃饱了吗?”
稚童将嘴里的粥水咽下,使劲地点了点头。
霞云见他嘴角沾了点米粒,便伸手将它抹去,随口问道:“你多大了?”
稚童道:“虚岁十二。”
虚岁十二?就是今年十一的意思?
霞云有些惊讶。他原来瞧这「稚童」身形瘦小,应不过八、九岁。可不曾想,已是半个少年了。
他想了想,道:“你之前说,自己姓苏?”
稚童道:“是。这是华府老爷告诉我的,应不会有错。”
霞云沉思了会,决定不去过问那盒子来历。他盯着稚童的脸看了眼,将目光移开,道:
“你说你没有名字,那我为你取一个吧。既然别人叫你「阿苏」,那……你就叫「风苏」,如何?”
由于把脸转开的关系,他看不见稚童脸上的神色,只在须臾后听见一声闷闷的回复:
“多谢宫主赐名。不过,我不想再被叫作「阿苏」了。”
霞云记起稚童身上的伤,想来他在华府有过一段痛苦的回忆。他不想勉qiáng对方,刚想撤回提议,便听那稚童道:
“但是,「风」这个字,我很喜欢……”
霞云听他语气有些怪,忍不住回头望了下。他看见那稚童低垂着头,双颊红通通的,双手有些不安地扭着棉被,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心中一软,道:“好,那我们换个字好了。你说说,你想叫什么?”
那稚童踌躇了会,耳尖慢慢地红了:“我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还请宫主赐教。”
霞云略一沉吟,道:“古诗有云,「青袍似chūn草,长条随风舒」。你就唤作「风舒」,如何?”
他问出这话时,心中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这诗词也没什么特殊含义,不过刚好将「风」字与「苏」字相似读音的字连在一起。
那稚童却是一怔,眼里慢慢发出点光亮:“风舒、风舒……真是个好名字。”
他说完,又是一抬头,道:“多谢宫主赐名。”
霞云见他眼里有泪花打转,一副真情实意的样子,也不由得微笑了下,道:“你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