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钱的目光霎时间就避开了,他话中也开始含糊:“这……这就是做做法事,哪有什么真啊假啊的说法……”
“砰--”祁沉笙的手杖,乍然重敲了一下地面,吓得周五钱又是一哆嗦。
“祁,祁二少……这事算我求您,”可即便如此,周五钱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赵瞎子是gān了些见不得人的事,但他如今也有了报应了。”
“您就行行好,全当留他一条命,这事就别问了。”
汪峦见着周五钱不想说,本想再动用金雀,但如今听着他话中的为难,却也迟疑了。
“若我非要问呢?”祁沉笙并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反而又执着手杖,向周五钱bī近几分。
“祁二少……”周五钱彻底苦了脸,四下望望也不见别人,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您要真想知道,我只能给您指条路子……就我们那块街巷,沿着云水的铺子,您只往脚底下找……”
祁沉笙心中倒也掂量着周五钱,知道这话他怕是已经说到底了,便没有再继续勒bī下去。
周五钱察觉祁沉笙的态度缓了,不由得也松了口气,看着坐在地上啃jī的赵瞎子,也生出几分感叹来:“这人呀,就是不能做孽,做了多少早晚都要回到自个身上来。”
汪峦看他这般,虽不再bī问纸车纸马的事,但却又说起赵瞎子的事:“周掌柜可知道,他是怎么疯的?”
周五钱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说:“兴许就是遭了报应,也说不准是被人害的,谁知道呢。”
“赵瞎子疯了这么多年,周掌柜都来看他,可见关系是不错的,怎么反倒连他是怎么疯的,都不想知道了?”
周五钱刚刚经了大惊大怕,这会子jīng神疲软下来,对着祁沉笙与汪峦,也没有那股做作劲儿了,颇为诚恳地说道:“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了,说起来我们可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只不过……我倒是庆幸他疯了,他疯了的好。”
这么说着,赵瞎子也把jī吃完了,周五钱也不嫌他祸害的脏乱,弯腰一一收拾了。想要离开时,却又来到祁沉笙与汪峦的面前,斟酌着说道:“祁二少,天锦坊的事,我倒也听说了。”
“您要是想要查那姚三的死,怕是跟赵瞎子、跟当年云水边的事,当真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但您要是想查纸车纸马的事呢,我便只能劝劝您,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即便如今知道了,也没有半分用处了。”
“我们是想查素犀的事。”周五钱还在絮絮着,汪峦却难得地打断了旁人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出素犀的名字:“周掌柜可曾知道她的事?”
这下周五钱也愣了,他好似在思索着素犀是谁,半晌后才忽有所想地点点头:“是了,我想起当年,赵瞎子最后一夜办事的时候,天锦坊是有这么个人出了事。”
第46章鬼织娘(十九)你当年,有想过要我的……
回程的路上,汪峦有些疲惫地靠在祁沉笙的肩上,双眼微微眯着,恰能望见从车窗白帘缝中,泄出的一线阳光。
他的耳边,还是周五钱临走时说的话。
“那夜,云水里正下着纸车纸马,姚家老三便非要在我那里喝酒,都是街坊邻里的,我拗不过他便许了……可过了没多久,他就突然跑下楼去,我当是出了什么事,匆匆赶到窗边,才瞧见是那位素犀姑娘自个站在桥头……然后突然就被拖进水里了。”
“……还有,后来我招呼着伙计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有人赶到河边了,倒不是别人,就是卢记铺子里那个程岗。”
一切又好似被打回了原地,甚至还倒退了几步。姚继沣是在素犀被拖下水前,就已离开了酒楼,虽然中间时差极短,但如果早有准备的话,还是够他套上纸人,拉素犀下水的。
但这几日他们所怀疑的另一个人程岗,当时同样也出现在了云水边。
如果说姚继沣是心绪沉郁,因着素犀辞行而去买醉,那程岗那时出现在云水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最终,他们还是又回到了那条熙熙攘攘的街巷里,沿途叫卖的小贩,鳞次栉比的铺子,仿佛早已将那十多年前的旧影沉淀而去,唯剩眼前的喧嚣。
祁沉笙忽地伸手,轻轻遮住了汪峦的眼眸:“总看着太阳,九哥不觉得难受吗?”
汪峦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脸去,在祁沉笙的手心中轻蹭,又好似仍在专心听着窗外的叫卖声,直到许久之后才说道:“看着太阳有什么不好的,总比去看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要qiáng些吧。”
祁沉笙又将汪峦向自己怀中揽揽,灰色的残目中映不出一点光亮,但在望向汪峦时,却又带着别样的固执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