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织坊看起来,也有年头了吧?”汪峦隔着车窗,望向院门上的牌匾。

  “不错,”随着车子的行近,祁沉笙也说起来:“这坊子少说也有七八十年了,算得上是云川有名的老字号。”

  “既是老字号,怎么落得你手里的?”汪峦像是不经心地随口说着,却不想下一刻便被祁沉笙抚上了衣领。

  汪峦顾忌车前还有司机和张茆,轻咳着按住了祁沉笙的手,却换来祁沉笙执起他的手,轻吻着说道:“自然是收来,给九哥织衣料的。”

  “又诨说了。”汪峦压低了声音,抽回了手,可祁沉笙却又揽住了他的身子:“可不是诨说。”

  “当年我还未拿定主意,究竟收不收坊子,无意瞧见了里头几位织娘织出来的料子,便只想着九哥若是能穿上这些,必是好看的。”

  汪峦慢慢抬起眼眸来,在祁沉笙的怀里望着他,明明是玩笑般的言语,却听出了几分认真。

  祁沉笙对上汪峦的目光,又是淡淡一笑,隔着薄织云岚纹的衣料,摩挲过汪峦的腰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车子终于在天锦坊的门口停了下来,前排的司机还好,张茆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汪峦难得分神,看了眼张茆落荒而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浅叹:“沉笙你……怎么非要跟那么个小警员过不去。”

  祁沉笙灰眸微眯,动作却极是体贴地扶着汪峦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走了了车,这才淡淡地说道:“这事可怨不得我,他对着不该瞧的东西上了心,我略作提醒而已。”

  汪峦无奈地摇摇头,暂且将张茆的事撂在一边,与祁沉笙一起走进了这天锦坊中。

  到底是多年的老织坊,院里最为惹眼之处,便是那大片的织机,其中大多为老式改良机,也夹杂着些许西洋新机器。

  只可惜,因为姚继广之死,此刻无论什么机器上,都没了纺织的织娘。

  汪峦刚看了几眼机器,便见着四五个人从院东匆匆赶来。

  他们身上都穿着匆忙裁制而成的白衣,为首的那个约莫四十来岁,眼睛泛红应是真的哭过了。

  见着祁沉笙后,那几人忙热络而又恭敬地迎着:“祁二少,您来了。”

  祁沉笙略一点头,对着那领头的男人道了一声:“姚大掌柜,节哀。”

  原来眼前人却也不是别人,正是这天锦坊的大掌柜姚继汇。

  “正是继广新丧,坊中乱得很,二少爷您可千万别见怪。”

  汪峦虽听着祁沉笙管眼前人叫大掌柜,看面相来说,他却觉得这位姚大掌柜清贵文气,但并不是个擅主事的样子。

  只不过这等疑惑,自然不便当面问询,汪峦耐下心思,继续听他们来往。

  这时候,晚他们一步的张丰梁,也终于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依旧面色复杂的张茆。

  起先张丰梁已经来天锦坊仔细探查过,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就带着人走了。姚继汇以为警察署就这么走走场面,正满心愁苦闷着呢。

  此刻看着祁二少与张警官都来了,姚继汇那颗悬了半日的心,才算是堪堪落了下来。忙苦着脸,向他二人说道:“二少爷,张警官,我那弟弟死的实在蹊跷,你们可要作主啊--”

  这话一出,汪峦更确定了之前的判断,这位姚大掌柜确实撑不起事来。

  “姚大掌柜放心,三掌柜的事,警察署这边一定尽力。”张丰梁素日里也与天锦坊打过些jiāo道,对这里头三位掌柜的脾气,也算摸得着。

  当然,再怎么摸得着,也比不得如今天锦坊实际的主家祁沉笙。

  但祁沉笙对着姚大掌柜的话,却并无太大的反应,那根细长的绅士杖,不知何时又落到了他的手中,敲点着地面说道:“既是如此,还请姚大掌柜带路,引我们去看看三掌柜吧。”

  姚继汇听后赶忙应道:“好,好,二少爷,张警官,你们随我来便是。”

  一行人穿过满是织机的坊厅没多久,就来到了设有居所的后院之中。天锦坊传到这一代,兄弟三个并未分家,但各人年纪大了后,住在一起又多有不便,故而就把原本不大的后院,又分辟成了三块。

  大掌柜姚继汇居于正中,老二老三分住东西,眼下他们直往姚继广身死的西后院而去。

  刚进院子没多久,迎面便又遇到了几个人,他们手里头都拿着办丧事用的器具,正有条不紊地摆放安置。

  汪峦不由得又看了眼前头的大掌柜姚继汇,觉得这怎么都不像是他能安排得出来的。果然没多久,他便看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他戴着副眼镜,手上还抱着许多账本,看着姚继汇带着祁沉笙等人来后,立刻得体地招呼着:“祁二少,李警官,劳烦二位为家弟的事又费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