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必人介绍,汪峦便猜到了眼前这人,应当就是天锦坊的二掌柜,大约也是如今这天锦坊真正能做主的人。
不过眼下这位二掌柜,可是里外忙碌得很,没多久就借着治丧的名义,又匆匆地离开了,依旧是大掌柜姚继汇带他们进了西后院。
因为姚继广算得上是突然而亡,家里并没有给他预备下什么寿材。此刻尸体就摆在房间中的chuáng榻上,用一块白布蒙了起来。
而昨晚亲眼见着姚继广死去的两个丫头,也被绑了押在旁边,以便随时审问。
得了姚继汇的应允后,张丰梁便让张茆掀开了白布,露出了姚继广的尸体。
汪峦抬眼看过去,倒是当真如何城东打听到的那般,姚继广应是被生生勒死的。他的双手死死地扣在脖子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蹦出眼眶,高高地向外凸出着。而他的嘴巴,也张开到一个骇人的程度,其中被人塞回了那截,齐根断裂掉出的长舌。
家眷们为他整理遗容时,当是尽过力的,可姚继广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改变不了分毫,只能留他这般狰狞的死状。
祁沉笙揽着汪峦,手中的绅士杖时轻时重地敲击着地面,而汪峦却俯身伸手,托起了姚继广那残余的、一头仍深深勒入姚继广脖子里的丝线。
如他之前所设想的那样,那样几根蚕丝捻成的一撮,也仍只是细细软软的,即便有韧性,也绝不可能挂得住一个成年男人,以至于要将他活活吊死。
祁沉笙并不怎么赞成汪峦去碰那线,但两人目光jiāo汇间,却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要么,是当晚的两个丫头撒了谎,要么……这姚继广之死,当真是执妖所为。
另一边,早上来时便注意到问题的张丰梁,再次审问起两个丫头。但这两个丫头本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孩,昨夜又着实被吓破了胆子。
汪峦随祁沉笙在一旁听着,便是不用金丝雀的能力,也能辨出这两个丫头并没有说假话。
那便--又是执妖了。
“昨天你们三掌柜去过什么地方,夜半出事前,又见过什么人?”张丰梁觉得问不出出出事时的端倪,便稍稍放宽了时间范围。
两个丫头从昨晚起便受了惊吓,又被绑了审问这大半日,眼泪都流gān了,jīng神也恍惚起来,张丰梁问什么,她们便说什么。
“三掌柜……昨日基本都在坊里,只是下午的时候,让我们备好料子,说是要给祁家大夫人送去。”
大夫人……汪峦眉头微颦,虽然对祁家并不熟悉,但他也知道那是祁沉笙如今名义上的母亲。
祁沉笙却好似没有留意到似的,继续敲点着手杖,听那两个丫头继续说道:“但没多久三掌柜就又回来了……在屋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然后……然后就将坊里三位薇姑娘叫了来,商议再给大夫人织料子的事。”
“商议完,三掌柜又……”这时,汪峦忽而发觉那说话的丫头脸上,露出了些异样的表情,惧怕之中带着厌恶,倒是与之前在车上时的张茆十分相似。
他听那丫头,就是带着这样的神情,说出了后面的话:“三掌柜又将云薇姑娘,单独留下了。”
第36章鬼织娘(九)应当是我杀的。
话说到这里,没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众人便已然能够猜到了。
汪峦忍不住颦了颦眉,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而祁沉笙也握住了他的手。
再看姚继汇,他的脸色自然十分不好,自家弟弟gān的那些荒唐事,他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又是当着祁二少的面,实在不愿意再bào露这些家丑。
可祁沉笙却并没有要放过这茬的意思,他接过了张丰梁的话头,直问了下去:“之后呢?”
“之后……”丫头犹豫了一下,到底略过了些许无法言说地:“之后,云薇过了许久,才从三掌柜那里出来。”
“她走的时候,你们可有看见姚继广?”
汪峦侧目看看身边的祁沉笙,无形之中,这话语的主动权,便已然又落回了他的手里。
丫头摇摇头,那时她只看到云薇红着眼从房中跑了出来,并没有看到姚继广,但她们却又说道:“虽然那时候没见着……但我们晚上八点多钟时,还进去为三掌柜送过热茶水。”
“那时他看上去,可曾有异?”汪峦颦着的眉仍未舒展,也忍不住出口问道。
“并没有……”两个丫头想了又想,确实没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八点钟送完茶水后,她们就如常地离开了,直到半夜听到房间中有动静,急忙赶去看时,便正对上了被高高吊起,垂死挣扎的姚继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