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得明白的,”三夫人摇摇头,似个长辈般叹了口气,苦心劝导着:“沉笙既然挑中了你,便知道你肯定是个心思剔透的。”
“可是既然心思剔透,就该看看清楚如今祁家是个什么光景。”
她转头望望窗外的垂柳,像是回忆起往事来:“我与沉笙的母亲,几乎是前后脚嫁进了祁家,丈夫呢又都是不成器的,日子过得跟守活寡也没什么两样。”
“沉笙他娘身子不好,早早地去了,临了还拉着我的手,托付我替她好好看着那兄弟俩长大。”
汪峦也并不插嘴,只是静静地听她继续说着:“默钧和沉笙这两个孩子,自小过得就不容易,虽说有老太太他们帮着,可到底是没了娘的……幸亏他们也有出息,特别是默钧,他是长房长孙,生意上又做得好,得了老太爷青睐,眼看着便能继承家业,真正作主祁家了--可你也知道,他偏偏出了事,残了双腿。”
“老太爷虽然不说,但心里头到底还是起了飘忽的。”
“原本有那么个大哥在上头顶着,沉笙他再怎么胡来都罢了,但如今……他闹不得了。”
“这么大一家子,多少人都在盯着呢,特别是那邱氏生的老四,能耐没几分,可也占着个长房的名头,最近也是起了心思可劲儿得闹腾。”
“你要是真的为了沉笙好--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失了这祁家?”
汪峦仍是不说话,可低低的咳喘声却未歇过,丰山想要偷偷跑出去找人来,却被汪峦忽然来至的目光挡了回去。
三夫人看着汪峦的神色,以为自己是说动了,便又加了几分力气:“再者说……你这身子,莫怪我多事,找人偷偷瞧过回chūn堂那边开的方子,是痨症吧?”
“不是我要说丧气话,这痨症便是千金的药材流水供养着,也不过能撑个三五年,你也该替沉笙想想……这三五年之后,他又要怎么过下去?”
“往远了说,你走得早了不必受什么孤苦,百年之后他膝下空空,又有谁给他养老送终?”
汪峦还是没有说话,三夫人却已然起身走进,来到了他的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相片来:“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侄女儿,今年十七了,样貌生得好,人也温婉……你看着来吧。”
汪峦抬眸看着三夫人给的相片,望着上面娇俏欢喜的女孩,半晌后却还是摇了摇头:“咳咳……三夫人,还是拿走吧。”
“这怎么能拿走呢?”三夫人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来,也顾不上身份了,坐到汪峦的身边:“我刚刚说的,你没往心里去,是不是?”
“你不要以为如今进了这祁家的门,便万事无忧了。”
“老太爷前段日子,听了你跟沉笙的事,是动了大气的,只是被老太太劝住了才没有如何。如今要想事情回转,就只能是沉笙肯好好娶亲……”
“三夫人拿走吧。”汪峦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扶着那椅子颤颤地站了起来,闭了闭眼睛:“还是要谢谢您……让我知道了沉笙如今的艰难。”
“我也明白,自己这病无非是在耗日子,三年五年的。”
“但--”
汪峦转过身来,整个人好似是绘在薄纸上的绮画,风一chuī就要碎掉,可他却还是定定地说道:“但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会看着他娶别人。”
如果这是五年前,那时候的汪峦碍于身份,碍于汪家,时时刻刻都心存忐忑,尽管拥有着祁沉笙所有的迷恋,心中却仍存着难言的卑意。
他或许真的都动摇,会退缩,会让步于让祁沉笙掌管祁家,回到那条坦dàng的正途。
但可惜……汪峦望着三夫人,目光中是她无法动摇的坚定。
五年了,这五年他颠沛流离,刻意用那背叛的痛苦去日夜折磨自己,但终究还是落回了祁沉笙的手中。
汪峦再无法躲避什么,无论是浓烈的恨还是炙热的爱,当他被祁沉笙禁锢在怀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至死都再无法逃出。
不过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继续逃呢?
“沉笙,他不会再放我走了,”汪峦摇摇头,像是在低声自语,却又笑了笑:“他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三夫人的脸都白了,却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说道:“我的意思……也不是非要你离了他,我们三老爷年纪轻的时候,也养过三两个男孩当小宠儿,这没什么……”
“三夫人,”汪峦忽得叫住了她,神情也正色起来:“我不是什么小宠儿。”
“我是沉笙的……夫人。”
三夫人彻底愣在了原地,她想再说什么,可自觉已是无用了,半晌后终是没有再将气氛闹得更僵,与汪峦招呼后,就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