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她可是要催了我们的命啊……”
汪峦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但终究只是凉薄地说道:“这件事,是汪全福自己欠下的债,你以后躲远点,是死是活让他自己还吧。”
汪贵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冷意,心头动动,立刻又调转了风头,抹着眼对汪峦说道:“我是再不敢回家了,大哥,以后我只跟着你吧!”
“你跟着我能做什么,”汪峦心绪起伏间,又觉得肺腑难受得厉害,qiáng压着咳嗽跟汪贵筹划起来:“你这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
“我记得你在家里时,也读过几年学堂,现下虽然荒废了,但你要是想的话,我寻些法子把你送去读书可好?”
汪贵一听,恨不得当即就摇头走人,他哪里还读得下去书?
汪峦见他不说话,略略打量起神色,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于是端来桌上的茶润润嗓子,缓缓力气继续说道:“不喜欢读书也没什么,但终归是要学点东西的--”
“大哥,”汪峦还没说完,汪贵就有些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乱窜着说道:“大哥,我自己也有些想法,你先听听?”
“你有想法?”汪峦微微颦眉,话说到这里,他哪里还听不出汪贵的意思,但还是存着几分情分:“也是,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汪贵可想不了那么多,伸头看看丰山没在外头,便凑近了对汪峦小声说道:“大哥现在是享福了,可还要往以后看看啊。”
“咱们兄弟俩关起门来,你可别嫌弟弟我说话难听……大哥,你也都快三十的人了,那祁家二少爷这会子跟你再好,可统共还能再好几年?”
“不如……你趁着这时候,多从他那里要些钱财来,我帮大哥偷偷攒着……咱们可是亲兄弟,以后弟弟我肯定给你养老的。”
听到这里,汪峦只觉得手中的茶,也凉得再无法入口了。他原本也对自己这个弟弟,没报多大的期望,可当这些荒唐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到底还是生出些许悲意。
“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便能看的那般长远。”汪峦彻底放下了茶杯,对着弟弟浅浅而笑,然后再忍不住掩着唇,颤抖着咳嗽起来。
汪贵看着汪峦咳嗽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吓人,仿若是那冰凌子雕的美人,唯恐他咳着咳着,下一刻就碎了,但还是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我当然要为大哥打算了。”
“不过……大哥不需要你费那么多心思了”汪峦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抬眼对着汪贵摊开了手掌,现出那抹刺目的血红,顿时吓得汪贵向后一哆嗦。
汪峦却不为所动,只是又和善地笑笑说道:“阿贵,知道大哥得的什么病吗?”
“是肺痨。”
“算来最多,不过是能再活个三五年了,等不到你来养老了。”
“所以,你回去吧。”
“不,不是。”汪贵完全明白不了眼前发生的事,他大哥怎么就吐血了,怎么就得肺痨了,怎么就让他走了?
他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只记得还没讨到钱呢,嘴里稀里糊涂地说起来:“肺痨……肺痨没事的,大哥你信我,你给我钱我去帮你请大夫,不让祁二少知道,对对,不能让祁二少知道,不然他不要你了,咱们就没钱了……”
汪峦听着他这些话,更是顶得胸口生疼,伏在沙发上眼前阵阵发黑,剧烈的咳喘间却将领边的玛瑙扣儿,生生地扯了下来,看也不看地就掷在了汪贵面前的地上。
“拿去,咳咳咳……走,不许……不许再来!”
汪贵想都没想就跪下去捡扣子,后知后觉地才听懂汪峦说了些什么,立刻不乐意了:“不是,大哥,你病了我怎么能不再来呢,这俩扣子也不够我--”
“你没听到他的话吗?”就在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汪贵的话。
汪贵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他只是本能的,像是只耗子似的,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不住地哆嗦起来。
可那个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反而随着脚步声,以及什么敲击在地上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我说,你没有听到九哥说的话吗?”
沙发上的汪峦缓缓地抬起头,他望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祁沉笙,正面色yīn沉地站在汪贵的身后,他灰色的残目中,仿若酝酿着最为凶戾的震怒。
只见他像拎垃圾似的,一把就拽起了汪贵的后衣领,将这半大的少年直接从地上拖起来,而后字字如毒刃般说道。
“九哥说,让你走。”
汪贵全身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连只蚂蚁都不如,只要背后的人稍稍一用力,便能将他碾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