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峦思索着点点头,他自小就被送到了汪明生那里,多年来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已经故去的母亲外,于亲缘上是有些淡薄的。
但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弟弟,随他一起逃难至云川来。何况汪峦也知道,自己走后汪全福肯定会拿那个孩子出气,心中不禁也带上了几分怜惜。
“是,你先把他带进来吧。”
就这样,汪贵手里的两个包子刚下肚,就如愿以偿地看着祁丰山去而复返,把他接进了祁家小洋楼。
打小跟着汪全福那个烂人长大的他,哪里见过这般宅子,瞧见什么都新鲜得很。特别是走进小洋楼后,几乎要被那满目奢华的装饰惊呆了,想动又不敢去动,连走路的腿都开始发软,只好压着心思跟丰山问汪峦的情况:“兄弟,我大哥就一直住在这里头?”
“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有人伺候着?”
“那,那祁家二少爷身边的人多不多?我听人说他们有钱人,都喜欢捡着十几岁的男孩养,我大哥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得宠吗?”
起先丰山还当这少年是关心哥哥,耐心和善地一一都回答了,可听到后头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味。
不过丰山也只想着,大约是二少爷名声实在不好,让这孩子误会了,又认真解释起来:“小少爷可别乱想,我家二少爷当真不是外头传的那样,他是真心爱重你大哥的,身边可从没有什么别人。”
这汪贵听后诧异地瞪大了眼,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笑的?”
“当然不是,”丰山还记着汪峦是被二少爷“当街qiáng抢”来的,一门心思想着让夫人家里头放心,“前几天,二少爷还让人看日子,要跟你大哥成婚呢,以后汪先生就是二少爷的正头夫人了。”
“夫,夫人?!”汪贵更是惊得合不上嘴,一个劲喃喃着:“我大哥成了祁二少的夫人,那我,我不就是祁二少的小叔子了……这可是祁二少,祁家……!”
他越想越是高兴,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了,看丰山的眼神都变了样:“我大哥现在在哪,怎么还不见他。”
“快了快了,夫人在小会客厅等着呢。”丰山以为自己把汪小少爷哄放心了,语气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终于,两人走到了小会客厅外,丰山为他推开了雕花漆金的木门,汪贵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刚要作出那可怜样子,好跟自家大哥哭诉,可还没等跑上前去,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大,大哥?是你吗?”
在汪贵的印象中,他大哥曾经确实长得不错,可这几年得了病后又逃难,被汪全福带走要买掉时,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根本不敢相信,短短一个来月后再见时,汪峦便已身处这锦绣堆里,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虽然依旧病得苍白,却无法遮掩眉眼间的惊艳,
汪贵甚至觉得,如今他大哥衣领上的一粒扣子,都够他吃上三五个月的了。
祁家,祁二少……当真是他必须抱紧的粗大腿。
第29章鬼织娘(二)九哥若是不信,把心剖开……
汪峦此刻却并不知他这点小心思,在门开后不禁抬眼望去,见来的人确实是遍体鳞伤的汪贵,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歉疚,对他招招手说道:“阿贵,是我,快过来坐吧。”
那汪贵这下才回过神来,眼珠子一转,又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几把,顿时满眼是泪地向汪峦扑了过去。
“大哥!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走之后爹整天打我,我实在是受不住了,受不住了啊!”
“大哥你就行行好,留我口饭吃吧……”
汪峦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哭闹,着实惊了一下,心中随即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感觉,但到底是自己弟弟,没有不心疼的道理,他有些费力地扶着汪贵:“且别哭了,先坐下吧,再跟我说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汪贵那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使劲揉红了眼睛,继续抽抽嗒嗒地说道:“大哥你走后,爹他跟疯了似的,整日里就知道喝酒,喝完了酒逮着我打骂。”
“还有那个花妈妈,三日两头带着一堆人,来家里闹事。”
“花妈妈?”汪峦听后皱皱眉头,恍然记起那日在老盛牌茶楼上的事,竟有几分已隔世经年的感觉:“爹他没把钱还给花妈妈吗?”
“还倒是还了,可那种下贱地方出来的人,哪里会讲道理啊!”一提起这事,汪贵便忍不住咒骂起来,“当日大哥你不过卖了二十块大洋,可你走后,那女人转头就说我们jiāo不出人来,就是毁约,要赔她六十块大洋!”